鸣卓最终还是没能破釜沉舟。
因为言淮在转身后立刻停了下来，“你先走。”
鸣卓面无表情地往前走去。
姜如心是从楼上下来借盐的，顺手帮言淮妈妈叫一下他们，此时已经不在家里了。
饭桌上异常安静，言淮是激动无比难以言表的不说话，鸣卓是心事重重的沉默。
午饭结束之后，言淮先进屋子，一只一只把猫从窗户放出去。结束清理工作后，鸣卓才走进来。
“我妈妈就在外面，这里隔音效果也一般，你要是还打算打晕我，我一定会大声呼救，事情就会闹大，明白？”
“我知道。”鸣卓气结，“我哪敢动你。”
得到首肯的言淮拿出一张垫子，请鸣卓坐下，然后去拿了饮料，放他手边。
“请告诉我你的故事！”言淮在他对面盘腿坐下。
“没有故事。”
“你是怎么在陆地上生活了十七年，”言淮把听装可乐的拉环拉开，“鲛人不是应该在水域生活吗？”
“我只来了几天而已。”
言淮的表情凝固一下，“几天？”
鸣卓无心多说，绕回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我的身份绝对不能让普通人知道，你知道了又没有用，清了记忆两个人都很安心啊是不是？”
“万一你把我变成弱智呢？”言淮一脸忧虑。
“那和你最后在一起的我也无法轻易脱身吧！”
“不对，你干嘛在意这个？我知道了又怎样，你也没什么损失吧？”
“……我会……”
“你会？”
“我会被遣返的！”鸣卓终于说出了最担心的问题，情绪也一下子崩溃，“你以为我来这里很轻松吗？留下来已经很难了，为什么还要威胁我，为什么非要逼我？呜……”
“喂你不会哭吧？……你真的是我认识的面瘫沈秋刀？”
“当然不是了！”鸣卓泫然欲泣，难过道，“我才不是沈秋刀。”
“等等，”言淮捕捉到重要的信息，“你不是？”
“我是代替沈秋刀的。”
“代替？代替沈秋刀？！”鸣卓惊骇，“那沈秋刀呢？！”
第二次面对这个问题的鸣卓说了同样的回答。
言淮皱眉，“不可能吧，不可能啊。”
“他要是没有自杀我怎么会捡到他？”鸣卓发问，“怎么会变成他来这里？”
“我现在有点混乱，不会是你一开始就在骗我吧？你的手上有隐形的贴膜？”言淮按着太阳穴，“不不不，你最近确实很反常。吸引猫的事情不说，个性也变了很多，沈秋刀……”
“我不是沈秋刀！”
“……那秋刀鱼，我怎么有种就算不告诉我，你的身份也瞒不了多久的感觉？”
鸣卓最紧张这个问题，“为什么？”
“你没有他的的经历啊，随口说漏什么就足以让人觉得不对劲了吧？普通同学或许只是觉得奇怪而已，但是，”言淮道，“沈秋刀的家人绝对不会被你轻易骗过去。”
“那怎么办？”
“不知道，我先尽量帮你回忆和沈秋刀有关的事情，别的慢慢来。”言淮道，“首先，你先高冷起来。”
“什么高冷？”
“话少点，表情少点。一方面符合沈秋刀原来的个性，一方面避免说错话。”言淮想起来沈秋刀的另一个特征，“啊，别和林一叶说话，有她的场合你别去，万一有接触也别说话，要说话也别看她。”
“为什么？我很喜欢林一叶啊。”
“不知道，反正他们俩关系很僵。我的天，话说你上次还抱了她，别一下子冷了，慢慢恢复原来的状态吧。”
鸣卓一时心情复杂，苏绛帮自己，眼前的人类竟然也如此热心。
“先这样吧，你午睡吗？床给你，我激动得睡不着。”
“我也睡不着，”鸣卓有气无力道。他本来对那片叶子充满好奇，现在也暂时被自己的事情压过去了。
“那我们……看书吧。”言淮愉快地掏出了那本《百年孤独》，翻开后大惊失色，“卧！姜如心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弄的，被我妈发现绝对要打死我！”
“……那些图片是了不得的东西吗？”
“不啊没什么，我们换本书！”
下午鸣卓开启了高冷少言模式。
少做表情，少说话，眼睛不要到处乱瞟。鸣卓被一通指导下来，发现这些竟然和当初自己被父王请来训练礼仪体态那位老师的规矩相差无几。
进了班级，鸣卓立刻感觉到班级的音量经过了一个极短的冰点，而后重归嘈杂。
落座后鸣卓发现桌子上多了一个小盒子，提起来问言淮，“这是什么？”
言淮立刻伸手把他的爪子按下去，压低声音道：“创可贴。”
“……为什么小声说话？”
“因为没有不认识这玩意的人类。”
“哦……”鸣卓纠结片刻，小声问，“那它是干吗用的？”
言淮翻了个白眼，还是撕了张便签，写了三个字给他，“贴伤口。”
“原来如此……”鸣卓瞄一眼自己右手，忽然想起什么看了一眼林一叶。而这一抬头，鸣卓发觉——有不少人都在看自己。
其实进来的那一刻鸣卓就感觉到事情不对劲，不过他完全是一头雾水。
此时苏游花正坐在林一叶前面的位置和她说话，鸣卓看林一叶的时候时候朝这里投来，苏游花察觉后抬头看回去，见是“沈秋刀”，马上心虚地转回头。
中午回去之后，她马上发了微博谴责沈秋刀把猫装入盒子的暴行，迅速被学校里的爱猫人士疯狂转发并强烈谴责沈秋刀。
事实上，这件事目前的事态已经远远超过苏游花戏谑的本心。
如今猫党盛行，这条信息不仅在校内传得厉害，不少粉丝众多的知名博主也评论转发，微博转发量和帖子热度迅速被刷了上来，甚至有些偏激的言论，说要组队来三中教训沈秋刀。
一时间，苏游花有种自己搞了个大新闻的得意，以及沈秋刀或许要提刀来寻仇的紧张。
总而言之，刺激。
这个下午，大部分流浪猫都在言淮家附近转悠，三中处于流浪猫真空状态，但是这并不代表鸣卓可以享受到难得的安静。
周围班级的女生前几天还觉得沈秋刀引猫特性十分可爱，一个中午时间，秋刀鱼小王子就变成了纸箱恶魔，上厕所路过窗口的时候，鸣卓都要被那些女生的目光剜一下。
晚上放学的时候，言淮目测已经熬过了这一关。毕竟外班的人很少会为了一点有趣的传闻大老远跑来挑事。收拾书包的时候又想起了漆海咖啡店，准备叫上鸣卓一起去，转头就见外面围过来了一群人。
晚上放学的时候，回家人流匆匆，这么逆流的一群人立刻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在走廊上围观群众和班级还没离开的人的注目下，他们走进高二七班，停在了鸣卓面前。
“你就是沈秋刀吗？”
鸣卓微微皱眉，将表巧妙地控制在礼貌和厌烦之间，“你们有什么事？”
对方直接上来将他围起来，严厉地指责他把猫塞进盒子的行为。
鸣卓感觉他们比猫还凶恶，吓得差点兜不住脸上的冷漠。
最后有一个人喝止了吵嚷，直视鸣卓问道，“你怎么处理的那些猫？”
“放走了。”
“呵，这么简单，你为什么要抓他们？”
“是他们自己来的。”
“一定是你用了什么方法才吸引了他们！险恶！”说着，领头的男生已经眼眶泛红，“小动物是无辜的！为什么这样对他们？”
鸣卓心想自己更无辜，但面上依旧冷漠，“我确实放走了。”
而在男生看来，“沈秋刀”从里到外都散发着欠揍的气场。
“看样子……”
男生一拳砸在鸣卓的桌子上，全班空气骤然一冷，他声音冷冽道。
“……你是不愿意好好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