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绛沉默片刻,“为什么会死,和你有关系吗?”
鸣卓看见的只有沈秋刀沉入江底那一幕,他皱眉思考了一下,“不知道,好像是跳江。”
像那些被鲛人小姐姐的歌声吸引,义无反顾跳入海中的人一样。
“所以他是自杀吗?”
“嗯……可能是。”
苏降的眉头没有丝毫舒展,他把早餐往鸣卓面前推了推,“先吃东西吧。”
鸣卓还是忐忑,“我说服你了吗?”
“并没有。”
“那你?”
“虽然暂时不会成为你的伙伴,”苏绛微微笑起,“不过我决定当你的监督者。”
鸣卓皱眉,“那是什么……”
“监督你在陆地上的举动。”
“不,”鸣卓打断,“我的意思是,你凭什么监督我啊?”
苏绛依然微笑,“或者我把你遣返。”
“……请监督我!”
于是这顿有着熟悉味道的早饭鸣卓依然吃得伤心难过。
他的手腕上被苏绛种下了一个法阵,以后无论跑到哪里都会被迅速找到。
鲛人少年愁眉苦脸地看着手腕内侧的两个红点,“我感觉我被圈养了。”
“其实是只圈不养。”
“唉。”
“别难过啦,你不做坏事、身份不暴露的话我也不会来找你。”
“身份暴露也要遣返?”
“你觉得呢?”苏绛道,“身份暴露的话可不止遣返这么简单。”
“啊!”鸣卓把木桌的小身板顿砸得砰砰作响,“那把我遣返吧!遣返吧!”
苏降拍平他的躁动,“乖,你刚刚来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鸣卓说了自己在陆地上经常迷路的困境。
苏绛笑得差点跌下餐桌。
“我已经解决了……解决了!”
“哦?”
鸣卓尽量面无表情,“我在外面刻了一个法阵,随时找回来。”
“你用的是什么法阵?”
“唔……招引阵。”
“说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是胡乱发送神识,这次不会是最普通的无差别招引阵吧……”
鸣卓从他的眼神理读出了鄙视,尴尬道,“是。”
“立刻抹掉,”苏绛擦擦眼角的眼泪,“路痴的问题我回去帮你想办法。”
“哇为什么?我还打算在沈秋刀经常去的地方都刻上呢。”
“笨蛋,招引阵能给你指路,也能给别的妖怪指路,你万一招来了了不得的人物怎么办?”
“……啊?”
“刻在哪里了,我为什么没有察觉?”
鸣卓心里忽然一凛,确实,回来之后自己也没有察觉到法阵的存在,他指一下餐桌对面,“在门口。”
两人走过去查看,一打开门,外面围拢了七八只小猫。
苏绛有些惊喜,却不料身边某人发出痛苦的叫喊,立刻把门摔上合起。
鸣卓立刻表达了自己对这群生物的恐惧,以及自己被他们围堵得不胜其烦。
苏绛惊讶后沉思片刻,“我似乎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会被你吸引。”
“为什么?”
“因为他们吃鱼。”苏绛尽量说得温柔。
鲛人少年表情一僵,“……吃鱼?”
“主食之一。”
鸣卓震惊:“世上竟有如此恶魔!”
温和如苏绛此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驱散了猫咪,鸣卓忧郁未结,指着锁孔旁边十厘米的位置,却发现那里只有自己刻下的物理痕迹,其中灌注的法力早已消失。
苏绛神情微妙,“我想知道……是不是你的法力只能维持一天?”
“我哪有那么弱!”
“如果不是你的问题,”苏绛看一眼鸣卓,“就说明有人刻意破坏了它。”
“了不得的人物来了?”
“了不得的人物不会对你的法阵有兴趣。”
“那你刚刚还说会引来他们。”
苏绛揉眉,“假如真的招引来危险的角色,有麻烦的是你,谁管你的法阵啊。”
“……哦,那现在这个情况?”
“不知道。”苏绛伸手拂过笔触有些生硬的图案,“法力应该是被吸收了,很难想象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会不会吸收了我的法力自己用?”
苏绛无奈一笑,“凭你能做出多厉害的法阵,那点法力还值得惦记?”
被侮辱的鸣卓默默不语。
苏绛笑道,“别担心,说了要监督你,我也不会让别的人欺负你的。”
听见这种话,身在异乡的鸣卓忍不住觉得有些感动,“谢谢哥哥,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苏绛看他一眼。
鸣卓内心一咯噔。
很久以后,鸣卓才知道,有些妖怪只是习惯于男装而已。
而这句问话让苏绛很是郁闷,她摸了摸鸣卓的脑袋瓜,摸顺了之后补上了一板栗,“我在人间的名字叫苏绛。先走了,晚上闲下来再来找你。”
苏降临走前又加了一句,“这段时间你就乖乖地不要惹事。”
鸣卓点点头,忽然回味过来这话很熟悉。
似乎易连城对自己说过好几遍不要惹麻烦——
然后自己就停课了。
鉴于无论自己去哪苏绛都能找到,鸣卓觉得自己四处转转大概是没有什么问题。
在确定周围无猫后,少年迅速开门溜了出去。走了一会觉得这条路莫名熟悉,果然不久后前面出现了一堵围墙,上面的脚印也极为亲切。
鸣卓捏了捏手指攀上围墙,轻松翻越。
三中坐北朝南,这堵围墙在东侧,出去后就是三中小吃街。时间临近中午,商家都点火开灶,开始准备放学后的客流小高峰,空气里各种气味纷杂,鸣卓嗅觉灵敏,像昨晚一样,脑子里顿时展开了一场五颜六色的气味大战。
沿街的小摊让这条路稍显狭窄,不过往前再往右转就是学校的正门。
拐角处有一颗树龄古老的大榕树,所以道路拐了一个弯,而树下宽阔的空间就是三中各种不良“谈话”的地方。
“谈话”的意义并不是单纯地聊天,但很多时候又真的只是谈话。因为正常情况下,架是很难打起来的。
毕竟大家忙着学习和早恋,专心于斗殴实在是少数。有时候两边声势浩大地叫了十几个人,其性质和孔雀开屏震慑其他雄性并无二致。谈话的技巧比武力更重要,谁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放狠话或者陈明利弊,能在言语上压制对手基本上也就占据了“谈话”的主动权。
鸣卓看见十几个人围堵着两个人,不自觉的就生出一股子好奇。
这种单方面声势浩大是最容易解决的,一般情况下被围的人只能认怂道歉,报不报复看个人能力,然而今天,弱势一方似乎极为倔强。
鸣卓定睛一看,中间那两个女生中竟然有林一叶,旁边那个则是眼熟级别。
鲛人少年立刻绕过人墙走进去,“林一叶?”
林一叶抬头一看,惊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没有多余的闲聊时间,主战场的苏游花和领头的那个人正吵得火热。
鸣卓本来以为是林一叶和苏游花被欺负,走进一听……这场战斗完全不是人数决定优劣。
站在林一叶对立方的是一个品学兼优性格果敢的女生,某日她路过高二七班,对白却一见倾心,于是开始各种接近,甚至写了一封匿名的情书。
不过那些接近自然是被白却无视,情书也随手丢掉了。
然后被苏游花捡起来。
立志在今后成为大记者的苏游花一直以搜集信息为乐,秘闻轶事也在此列。官博之外,她还有一个专门用来发布各种小道消息的微博号,每星期都会评点一下白却收到的告白信件。
于是女生自然是看见了自己被丢掉的情书,怒从心中起的她联系了微博下面所有哀嚎的账号,花了三天组成了苏游花讨伐大军。
然而此刻,数十人都已经溃不成军。
苏游花掷地有声地问,“你们知道白却有多么爱学习吗?你们打扰他还好意思说喜欢他?你们良心呢?”
对面女生不肯轻易示弱,“可你公布了那些信,我不要脸啊?”
“呵,”少女轻笑,“愚蠢的女人,我只公布信件,没有暴露过具体是谁。可你们现在围住我,还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众女生瞬间变了脸色。低声交谈了一会,为首的女生忍着已经红了的眼眶,放下最后一句狠话,“你会有报应的!哼!”
眼看着她们散去,苏游花也收了气势,歪头靠在林一叶肩膀上,“哇好饿,叶子我们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