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卓感受到这件咖啡屋里传来了隐约的法力,但未来得及仔细辨别就被言淮的大叫吸引了注意力。
他准备上去救助,而言淮已经镇定了下来,然后一巴掌把自己头上那只鹦鹉拍了下去。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鹦鹉发出哀嚎,辗转落地后继续大叫,“救命!我变成鹦鹉了!”
言淮从不会惧怕这些小东西,他只是在开门的那一刻被“迎面砸来的活动物体”这一意象稍微击垮了防线,在“沈秋刀”走到自己身边之前就已经冷静了下来。
鸣卓目睹言淮虐鹦现场,惊讶道:“怎么办,他变成鹦鹉了!”
言淮的第二巴掌拍在了鸣卓后背,“你还真的信了?”
鸣卓楞一下,“啊?”
而后,尖脆的叱责则是从咖啡店里面传来,“为什么欺负咯咯?”
两人同时望去,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正生气地嘟着脸颊,不过被她眼中十分高大的男生一起看着自己,小女孩心里一怂顿时没了气场,“把咯咯还给……唔,还给我!”
鸣卓转身,“看!这是她哥哥。”
言淮站在普通人类的立场反驳道,“它怎么可能是你哥哥?”
女孩没有回答,捡起鹦鹉就往咖啡馆里面跑。
被带走的鹦鹉继续大叫。
而原地的两人略微懵住。言淮继续往前,“有意思,先进去吧。”
鸣卓伸手拦住他,“那个。”
言淮挑眉,“嗯?”
鸣卓从这里感受到了法力波动,又在接连地误会下一位那只鹦鹉确实是通过变形术幻化而成,自然已经将这里当做了灵异生物在陆地上的据点。他自己虽然很想要感受组织的温暖,但是言淮只是沈秋刀的同学,鸣卓下意识觉得让平凡人牵扯到这些是不应该的。
鲛人少年脑袋里转了一圈,诚恳道,“我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吧。”
“里面也有吃的。”
“我不想进去。”
“沈秋刀你还挺事儿精。”
鸣卓直接把言淮拽走。
漆海内。
沈夏千坐在靠窗位置,目光依然停留在外面。从鸣卓和言淮出现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们。
她目送他们转身离开,而后收回目光。眸色深沉,像是无尽长夜凝聚的黑暗。然而漆黑深处,却旋转着隐隐哀伤的深色。
小女孩抱着咯咯蹦蹦跳跳地走过来,“姐姐,我的咯咯,我抓回来了。”
沈夏千对着这个陌生的小女孩露出难的一见的温和,做出好奇的样子,“嗳,好厉害啊。”
“姐姐你看它表演。”女孩把鹦鹉放到桌子上。
咯咯继续叫到,“救命!我变成鹦鹉了!”
女孩得意道,“爸爸教它的,说这句话能吓人一跳。”
沈夏千配合地赞许,女孩的母亲在前台喊,“回来吧,我们要回家了。”
女孩点点头,扭头对沈夏千说,“姐姐再见!哥哥再见!”
沈夏千目送她离开。
女孩已经完全忘记这是她们的第五次见面了。
每次看见,小女孩都兴高采烈地向她展示自己会说话的鹦鹉。而每次转身离开,她都会在数天内完全忘记对这里以及对自己的印象。
原本一直习以为常的漠视,无论如何旁人都不会记得自己。但是习以为常的忽然出现了偏差,这个世界上,或许还有人会记住她。
沈夏千看着离开的小女孩,随后望向同样方向离开的言淮和“沈秋刀”。
但那个能够记住的人却是她最讨厌的人之一。
她哪里会有半分高兴,简直恨不得主动抹掉自己在他脑海里的印象。
沈夏千越想越难过,忽然有人扣了扣桌面,端来一杯点缀着薄荷叶的咖啡,然后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想什么呢?”
男子声线清朗,虽然已经是成年人的面貌,但气质却简单纯粹,没有半分世故的气息。
假如鸣卓走进来,就会发觉这正是之前在公园劝自己早点离开的青年。
他笑起来,“夏夏刚刚在看什么啊?”
沈夏千这样冷淡的心性,也在一次次的呼喊中习惯了这样甜腻的称呼,她依然面不改色道,“那个女孩。”
“在她追那个会说话的鸟出去之前你就已经在看外面了。”
“那是鹦鹉,苏绛。”
“直呼我名字很不礼貌呢。不想说我不问了,小女孩们越长大越叛逆咯。”
“我哪有,我每天都很听话地练习你教我的法术。”
“我倒宁愿你不练了,”苏绛道,“你是真心想入嘉靖司,还是因为你没有考虑过你对身边朋友家人的意义?”
沈夏千脸色微变,“我对他们而言没有意义。”
苏绛只能轻叹一息。
女孩忽然起身,“我走了。”
“你会改变吗?”
本欲抬步的沈夏千停顿,“什么改变?”
“现在有人类可以记住你了。”
“你在想什么。因为被记住,我就会放弃这么久的努力变成所谓的平常人吗?”
“你不希望吗?”
“别人倒有可能,”沈夏千皱眉,“沈秋刀的话还是免了吧。”
“夏夏,”苏绛继续叫住她,然后微笑道,“想清楚。不过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沈夏千默默扭过脸,“少看奇怪的东西,这种话才不会有安慰人的效果。”
苏绛不解,“为什么?不会觉得很感动吗?”
沈夏千一脸冷漠地离开。
出去后沈夏千犹豫了一下。她想过再去沈秋刀面前出现,看她是不是依然记得自己的事情。但是她既不希望他记得自己,也不希望他忘记了自己。
假如有人记得她,就证明她开始偏向人类而不是妖怪。
但是假如这个过渡是从沈秋刀开始,就意味着她要和沈秋刀和解,要和背叛了妈妈的父亲和解。
沈夏千做不到。
女孩转身与他们相背,朝学校的方向走去。
绝对做不到。
远离临江市的某处,夕阳的光线照进少年微微睁开的眼中。
他仿佛经历了一场奇幻的梦境,而此刻空气里的平静让他有些微的不真实感。
本以为顷塌的世界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他依然可以用自己的感官去感受,用自己的头脑去思考。
只是,很疲惫,刚刚苏醒过来,却好像怎么也不不愿意睁开眼睛,只想沉沦在这永恒的梦境之中。隐隐约约有人在谈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入耳中,只是大脑却无法把他们拼凑成有意义的句子。
“王后,带着他似乎很麻烦,要不然我们在这里……”
“带着吧,再少人的话,瞒不过梧戚的。”
“我们会被找到吗?”
“会,她向来不懂得放弃。不过我们或许有机会保住鸣卓。”
“王后的打算是?”
“这个人类……”
微微的停顿,而后是轻轻的,叹息般的声音。
“真的很像我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