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韶阳羽这里的情况也算上太好。
同为筑基巅峰,尽管韶阳羽拥有十充足的战斗经验,甚至可以说她有着比江望之更为年轻的身体, 但真正面对江望之的时候, 韶阳羽指住的轻颤。
她仍旧有些法控制的恐惧。
江晖,江望之,淮州桃城的江城主。
曾经的韶阳羽在母亲韶芝云的呵护宠爱长大, 她的母亲为她织了一张完美瑕的网,细细密密的, 将她包裹其中。
这错让韶阳羽以为,她是被父母期待、也是被父母宠爱的。
尽管她的父亲总是来去踪,尽管她的父亲常来见她。
然而韶阳羽忽然想起, 每一次相聚时,江望之的脸上也总是带着笑。
是那种极其随意又敷衍的、但是小孩子都会喜欢的笑容。
虽然他从夸奖韶阳羽, 却会纵容她。每一次遇见时, 都会给她带来许多珠光宝气的小玩意儿。
小孩子嘛,自然是有糖吃最开了。
比起虽然宠爱自己,但会督促自己修炼的母亲,韶阳羽一度很喜欢这常出现, 但每一次出现都会给她带来许多好玩东西的父亲。
韶阳羽的眼神愈发迷茫。
直到母亲忽然的病重。
直到江望之为了哄另一年岁相仿的小姑娘开,随飞起灵力之刃,让她的脸留了疤痕。
何其可笑啊。
明明自己才是他的亲生女儿。
明明自己已经尽力做到最好。
明明……那时的自己,是那么爱他。
韶阳羽的眼前忽然被一片鲜血覆盖,她几乎看清面前的景象了, 只觉得恍神之间,自己似乎又到了那一年。
过于悲伤疼痛的感受模糊了韶阳羽的记忆,她甚至愿意想起那究竟是那一年, 也愿意去记得到底是春夏还是秋冬,只记得那一天的阳光问温暖到刻薄,像是在嘲笑她的自量力。
小小的韶阳羽以为自己的父母相爱。
她以为,在被人侮辱嘲笑,甚至允许她用“流苏”为名后,父亲该为她讨公。
谁知等来的竟是这样重重的一刀。
那时很深很深的伤口,鲜血淅淅沥沥的,顺着脸颊流直直淌进了中。
然后又在口重重一刀,形成了久经愈的疤痕。
……
……
铮!
铮!
铮!
忽然响起的三声琵琶音如行军时吹奏而起的号角,又如在一片寂静声中,重重投入湖面的玉石,瞬间激起数涟漪!
凡是场上所闻此音者,为之精神一震,立即清醒了过来!
韶阳羽一凛,久经百战的身体快过脑中反应,她先是向后飞速退去,身体后仰,避开这已经逼至她眉前的剑锋,而后急速旋身,从右侧绕至江望之的身后!
——好险!
在场观战的修士们好几低低轻呼出声,大感意外。
“这……这落魄小少爷看上去怎样,想到伸倒还错?”
一穿着补丁旧衣的青年摸了摸巴:“这有什么好意外的?这位云小兄弟上次登台时,拿着把大刀,耍得那叫一漂亮!看得我技痒!”
“啧,连天行你还真别说,人家狂,也确实有狂的资嘛!”
上人刚说完话,他身边立刻有相识之人揶揄:“得了吧,你现在马后炮,也知当时骂得最厉害的人是谁?”
“嗐,我这是知他这么厉害嘛!”
这几人议论纷纷,显然对“云扬”的观感好了少。
原先只以为是一靠着一张漂亮脸蛋博得了江城主青眼的小白脸,算是先前连着赢了几修士,他们也只以为是运气,或是江城主故意帮他运作铺路。
想到,这“云扬”倒是有几真。
眼见这六七人为这,提起“云扬”时语气都好上了少,一旁有人冷哼一声:“再厉害又如何?”
见几人都看向了他,只见这说话的青年,身穿着绣鱼白衣,戴银玉冠,打扮得恍若一秒要羽化登仙——
——只是,好看虽好看,但却全然像是要来上台比试的。
“呵,别人好歹还上台。”
连天行听见身边人嘀咕,“这人倒好,从开始到现在,见他动过,一直都神神叨叨地站在这儿,也知是来在什么。”
“诶呀!少说几句!人家可是凤栖阁阁主的徒弟,又是江府的座上宾,虽然场,可万一一会儿人家给江城主告状了,把我们赶出去怎么办?”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偏偏又让人法反驳,把慕容秋气得涨红了脸,却连一反驳的字都说出口。
“哼!你们懂什么!”
慕容秋一阵见血:“别看她这一次勉强躲了过去,但江城主的望月入晖剑可是白白得名的。”
“望月入晖剑在于快,配合江家的独门功法,更是能让那些智坚定的修士动摇。”
“算这云扬能躲过了这一次又如何?凭他筑基初期都勉强的修为,能躲一次,还能躲十次吗?从开始到现在,他根有还之力。我看啊,一次江城主出时,他再也处躲了。”
几人默然。
慕容秋虽然嘴毒了些,说话也好听,但他说的这些,旁人还真的法反驳。
毕竟从上台开始,“云扬”表现的十被动,面对江望之种种招数,他似乎只会拿着刀后退抵抗,全然有出招的意思。
但是有一点对。
连天行忽然:“你们确定,这‘云扬’真得只是‘筑基初期都勉强的修为’吗?”
这话听得几人中一惊,豁然转!
他们此番言谈也过须臾转眼,可场上的情形却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
只见原先被压着打的韶阳羽忽然起势,他上的长刀知何时变成了一把琵琶,此时真发出铮鸣之音,掀起滔天音浪如天罗地网般向着江望之袭去!
“他、他……!”
先前还十笃定屑的慕容秋瞠目结舌:“他竟然是音修?!”
连天行身旁的人同样惊异:“这股灵力绝可能是练气期的弟子——哪怕是练气巅峰也对!难他真的已经筑基……、止筑基……”
“筑基巅峰。”连天行忽然,“我觉得他有筑基巅峰。”
筑基巅峰。
这词像是一暂停键,忽然让周围修士们哑然失声。
他们中许多人都比场上那先前被他们瞧起的落魄少爷年纪更大,可他们中,最厉害的也过是勉勉强强筑基中期的水平罢了,甚至连筑基后期的边都有摸到。
从筑基中期到筑基巅峰,看起来过是小境界的跨越,但其实却是天差地别。
到了筑基巅峰,要很大几率能更进一步,至于金丹——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试图与江府攀扯关系的原之一,江望之是如今这片地带中,最有望成为金丹修士的人。
比四大门派的人才济济,在面这些小地方里,能出一“金丹修士”足以庇护一方了。
在他们思绪纷乱之时,忽然又是一阵如琵琶音响起!
包括自诩见识广博的慕容秋在内,在场所有的修士们,他们从未想过,琵琶还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在他们眼中,琵琶该是柔媚缠绵的靡靡之音,即便弹奏些旁的曲子,却也总显得单薄力,远有那些缠绵之曲来的动听悱恻。
该是一十五六岁的女子,身穿青衣白裙,持琵琶,坐于淮河河畔,风姿动人,出尘绝艳。
她甚至需去刻意微笑,只需面容淡淡,轻拨琵琶,诉说那轻佻的情爱愁苦,几滴薄泪落于衣衫,悠悠弦音入旁人耳,最是动人撩拨弦。
以琵琶为法器的音修,该是如此模样。
……而该是这样的。
在“云扬”中,这琵琶远是那等,甚至能以灵力为阵,趋势空气中的灵力为她所用,气势磅礴如万军领命奔袭而来,恍若一秒,在场众人的人要落地!
场上形式陡然扭转!
连天行等人眼睁睁地看着原先几乎将“云扬”压着打的江望之忽然失去优势,形势反转之,他面对着云扬时神色先是怔忪,而后骤然大怒。
“你是云扬!”
江望之满面怒容出声:“你到底是谁!”
连天行总觉得有几奇怪。
他皱起眉,细细打量却辨出,反而是一旁的慕容秋忍了几次也忍住,压着声音:“江城主……他的,似乎在抖?”
连天行恍然大悟!
是的,江望之的在抖!
难是对面的“云扬”太过吓人吗?,是的,人都是筑基巅峰,即便“云扬”再天赋异禀,却比这江望之少活了几十年,论起压力,也该是“云扬”更大一些才对。
所以?
连天行皱起眉,江望之在怕什么呢?
连天行自然知,在从未想过的时间地点忽然遇见了他以为该死去的人,这叫江望之如何恐惧呢?
江望之脸上的五官都扭成了一团,也知是惊是怕。往日里他看起来仙风骨,看起来平易近人,带着一股蔼亲人的气质。
纵使在府中“闭关”多年,坊间传言颇多,可真正见到他时,却有人会在第一时间觉得,这人是什么十恶赦的坏人。
嘭!
又是一阵琵琶之音,江望之已经乱了阵脚,他满怀恐惧地看着面前持琵琶的修士,脑中压着的那根弦已然临近崩溃。
“——云扬!!你是云扬!”
“你究竟是谁!”
韶阳羽抬起,淡淡:“江城主还真是贵人多忘。”
她侧身避开了江望之毫章法的攻击,扬声:“江城主记得我是谁也罢了,难连地所掩埋的那些被你利用、抽干了神魂的女子也一都记得了吗?”
这句话所含的信息量太大,即便是慕容秋都瞪大了双眼,半天有反应过来。
地、地城?
这是什么地方?!
慕容秋瞪大了眼,完全僵在了原地。
止是他,在场所有听见这句话的修士们——所有人的动作都陷入了僵硬,有人开口说出一字。
然而,他们的眼睛,控制住地朝自己的脚看去。
他们明明是踏在了实地上。
但连天行却觉得有那一刻,比现在更让人害怕。
“……什么地城!我看你是在胡言!”
江望之忽然冷静了来,他抹去了唇边溢出的鲜血,将剑插在擂台上,看着韶阳羽,眼中带着寒意,极其冰冷骇人:“江流苏?”
周遭的侍从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谁也敢上前。
韶阳羽站在江望之的对面,与他对峙,半点露怯色。
江望之冷笑:“几年见了,我原先还当你死了,想到你居然还活着。”
“你很好。”江望之眯起眼,“……好得很。”
韶阳羽将琵琶横在身前,并未开口。
与江望之对战,韶阳羽并非如后期表现得这样游刃有余,对方与她修为相同,又凭白比她更多出了几年的经验,老奸巨猾的很,韶阳羽并敢大意。
她如今看似游刃有余,实则也是在借此调整内里灵力,以防江望之还有什么后。
而凤空澈看似坐在席上,中却急得行。
他身上的药效虽然即将过去,可到底还复至原先金丹时的修为,一会儿若是江望之还有什么后招,也知他能应付多久。
在这时,凤空澈听见身旁的修士抖着嗓子,颤颤巍巍:“江流苏是谁?”
凤空澈过,只见是一打扮得十整齐的修士,似乎正是之前曾以身份自矜的凤栖阁阁主的弟子,叫慕容秋来着。
只是如今,原先还眼高于顶的慕容秋似乎已经要晕厥过去了。
凤空澈摇摇。
在这时,一声音忽然出现——
“江流苏是江城主女儿的名字。”
连天行站了出来,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整人都变得亢奋:“她有死——她来复仇了!”
“勇气可嘉。”
江望之的声音忽然响起,他方才被韶阳羽的琵琶伤得轻,此时连站都站稳,却还是鼓着掌,哈哈大笑。
“但你以为你能做什么?”
有一奴仆压抑住底的恐惧,谄媚地上前,他是江望之亲信,往日里真是他来于地城江府之间。
“城主,小人扶着您。”
江望之抬起眼,意味明的笑了一声。
“譬如现在。”
他将轻轻地搭在了亲信的脖子上,神知鬼觉,一秒,这亲信有了声息。
直到最后一刻,他的脸上还留有谄媚,唯独那双几乎要脱框的、惊恐的眼睛,显露出了他死前的惊惧。
“你看,想要杀一人是这般容易。”
江望之神色癫狂:“他如此,你亦然!”
韶阳羽:“现在的你,杀死我。”
“多年未见,江流苏,你还是这么天真,一点都像是我的女儿。”
江望之侧过脸,对着擂台上的人发狠:“你们来我江府过是搏一前程!现在,只要你们谁能杀了擂台上这人,我将江氏绝学传授于你,从此以后你是城主府的座上宾!我江望之对天发誓,决食言,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这一瞬间,在场少人是动的。
脑子清醒如慕容秋,自然知江望之绝会轻易放过他们这些知情人。而连天行则是早对江望之的人品有所怀疑,所以压根相信他的话。
只是剩的其他人,这样冷静了。
江望之抓住了他们的理。
对于一些修士而言,只要能出人地,方法也是次要——
啪啪啪。
一阵掌声响起,江望之蓦然过,只见是完全认识的三人。
哦,也对,中间的那女子倒是十眼熟。
又或者说,在瞥见这女子的一刹那,论是想要上前相助江望之的修士,亦或是静观其变,只想苟命的修士,他们所有的思维、所有的想法、甚至是所有的情感都在这一瞬间停滞。
此时此刻,他们唯有一想法。
——美。
面前站着的女子实在是太美了。
青衣白裙,气质清冷,眉眼精致却有半轻浮,反而愈发显出了她可接近的冷淡,这样的长相天生让人生畏惧,敢靠近,然而她偏偏有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
她的眼睛很亮,像是刚刚开刃的宝剑,带着横扫一切的所向披靡,这自觉地为她增添了几难以描述的绝艳。
冰肌玉骨,绝脱俗。
像是雪山,躲人性命,又勾得人痒,想要攀登其上,一睹顶端艳色。
所有都愣住了。
他们约而同地冒出了一想法。
——这样的女子,才该用琵琶。
她曼声轻语,将那软糯小曲唱出,配着琵琶音的缠绵悱恻,也知适合美景。
然后姬冰玉在众目睽睽之,曼声——
“呐!”
想羞辱对方一番的江望之:???
在场所有怀琦思的修饰们:???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面前这姿容绝艳的女子掏出了……
一把唢呐???
江望之忽然觉得对,然而他刚才自己发疯杀了亲信,此时那些侍从人敢靠近他。
而姬冰玉可会给江望之准备的时间,在呼唤了唢呐后,几乎到一秒,趁着所有人备之时,她直接吹奏起了唢呐。
熟悉的呐声。
熟悉的味。
熟悉的调子。
熟悉的旱獭。
熟悉的鹅。
一生二熟,这一次,凤空澈甚至有些麻木。
等到曲子即将终了之时,凤空澈甚至有兴趣在中计算,这一次似乎多出了一些鹅少了些旱獭,还有了一丝丝极为诡异的阴间气息。
有那么一瞬,凤空澈几乎错以为自己看到了游魂——
等一!
好像是错觉?!
轰隆隆——
在姬冰玉吹奏完最后一音时,这偌大的擂台场忽然塌陷,数惊叫声响起,而与此同时,相隔远的一高塔同样坍塌!
“江望之。”
等江望之过神来,一婉转幽长,如泣如诉的声音在场内响起。
“你害得我们好苦啊!”
江望之惊悚:“月儿?!月儿你醒了?!”
他急急地想要起身,却被自己绊倒,即便如此,江望之仍是抬起,喜悦:“月儿你醒了?你何时醒的?”
他的声音都在喜悦发抖,却依旧:“你醒了……月儿醒了……只要你醒了,我所做的一切,便都是值得的!”
江望之深情款款:“论人如何误解我,月儿,只要你在,我怕。”
甩锅倒是够快的,转移注意力也是一流。
若是被他做实了是为情所困,那么日后传言最多的,便是骂苏芝月水性杨花,至于江望之,除去一“狠辣”外,想必会有少人惋惜他“情深寿”。
姬冰玉等人早料到了这点。
“江城主何出此言?”
苏芝月表现得比江望之还要悲痛,得说,她的演技确实一流,光是泪盈于睫,楚楚可怜这点,甩开巫九冰十雁流苏。
“难是江城主将我的身体囚禁于府中,以此为其一阵眼,布这淫邪比的摄魂大阵,以至于数女子将性命填补其中,来成你即将得到的‘金丹’修为?”
“止是这些女子。”
苏芝月悲悯地抬起,看向了坐在边缘的十几修士,目光怆然。
“还有这些才俊们!江望之,他们都还年轻啊,你怎么忍断送这样前途量、生机勃勃的性命,仅仅为了你那一己私欲?!”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底的那阴森可怖的“地城”已然露出了一角,过除去别几位,其余人对于那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并有太强的代入感。
然而现在一样了。
牵扯到了自己的性命,总是更珍贵些。
苏芝月继续:“若非是此番机缘巧合,我恰逢故人,有幸解开了一层迷阵从脱身而出,还知几时才能将你的阴谋公之于天!”
江望之极其意外,他做出了一副痛彻扉的模样:“月儿,你怎能——”
“我对天发誓!”
苏芝月抬起巴,截住了江望之的话。
“我苏芝月上述之言如有半句虚假,便让我神魂俱散,此生去后,再轮之日!”
说完后,苏芝月甚至还对着江望之挑衅一笑,全然是一派小人得志之色。
然后,她用极其温柔缱绻的目光看向了……
——举着唢呐还未收起来的姬冰玉???
从未体会过这种待遇的江望之:???
这样的温柔小意是应该对着我的吗?
苏芝月,她的脑子,是出现了什么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