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之前在户省给程老爷子他们看病一样, 治疗这些疑难杂症, 一般都是采用针灸和服药两种治疗方式并行的方法, 孟则知统一将其分为治标和治本两个阶段。
治标就是治疗这些病症所引发的严重并发症,因为病人的身体状况总是随着治疗的深入在一天天的变化,需要随时更换药方, 所以这个阶段孟则知是不开详细的方子的,病人必须上门接受治疗。
到了治本阶段, 病人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下来,就没那么多的讲究了。孟则知开好方子,病人拿回家去自己抓药自己煎, 每隔一两个星期过来做一次针灸, 再看情况换一张新方子就是了。
熟能生巧之后,孟则知现在也不担心方子会泄露出去,因为如果没有他的针灸相辅相成,那些方子就算是到了有心人手里也没什么大用, 而且他也相信,起码在国内, 应该还没有人敢不经过他的同意, 盗用他的方子,毕竟他的病人可都不是寻常人家。
——这样一来,陆家可不就热闹了起来。
只可惜了,孟则知修为有限,一天最多只能为两三个病人施针,再多就不行了, 加上这些病人得的多是一些疑难杂症,治疗起来颇为麻烦,所以孟则知接诊量并不大,想请他看病的都必须排队。
眼看着最先接受诊治的几个人都慢慢的有了好转,东区的人对孟则知医术的信任度瞬间由原本的四分涨到了八分。
上了年纪的人,尤其是从战争年代摸爬打滚挺过来的,身上多多少少的带着一些后遗症,所有人都希望能尽快摆脱病痛的折磨,所以在东区人默契的配合下,明明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孟则知的名声还是没有传出东区。
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免得外边的人知道了之后跑过来插队。
反正天大地大,家里的老人最大。
送走洪老爷子,孟则知回头看向詹淑真,后知后觉:“妈,家里人来人往的话,会不会觉得太吵了点。”
“怎么会。”詹淑真笑眯眯的说道:“平时我和你爸两个人待在家里也挺孤单,现在热热闹闹的也挺好。”
她是真心为孟则知还有她的那些能摆脱病痛折磨的老友而感到高兴。
“那就好。”孟则知笑着点了点头,为詹淑真的体贴。
“对了,辛苦了一天,你也饿了吧,想吃什么,我让小李给你做。”詹淑真说道。
詹淑真口中的小李是一个中年络腮胡大汉,是家里的大厨,做的一手好菜。
孟则知想了想:“我记得上午的时候左姨不是送了只滩羯羊来吗,晚上就吃羊腩煲好了。”
还是羊腩煲好,起码詹淑真和陆有恒都咬得动。
詹淑真:“好,再做一个烤羊肉串。”
她家大重孙子最爱吃这个。
正说着,有人火急火燎的冲进来,上气不接下气:“林大夫……林大夫,我家老爷子突然休克过去了。”
来人是蒋家的老三。
“什么?”孟则知眉头一皱。
他口中的蒋老爷子是他经手的第三个病人,前天刚刚转入治本的治疗阶段。
“怎么回事?”
“……早上起来的时候他的精神状态就不太好,上午吃了药之后就开始犯困,一直睡到刚才才醒来,结果下午的药还没喝完,突然就昏死过去了。”蒋老三急的都快哭了。
“我跟你去看看。”孟则知当即说道,然后快步回房拿起了医疗箱。
詹淑真见状,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到地方的时候,干|休所保健科的赵医生已经到了。
“不行,老爷子的心率已经降到了五十次以下了,必须马上送去医院进行急救,否则一旦出现心脏停搏现象,就有可能导致猝死。”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把老爷子送去医院啊……”听这声音就知道说话的人是个暴脾气。
“可是林大夫还没到呢!”
“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想着那个狗屁的林大夫,要不是那个庸医,爷爷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那好吧。”
就在蒋家人终于咬牙做下决定的时候,蒋老三冲了进来:“来了,林大夫来了。”
孟则知跟在蒋老三后面,迎接他的是一个沙包大小的拳头。
“就是你这个家伙害的我爷爷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蒋简阳,你要干什么?”
话音未落,孟则知一脚把蒋简阳踹了出去。
砰的一声,蒋简阳趴在了地上,面上一白。
空间安静了一瞬。
“我看看。”孟则知抬脚向床上的蒋老爷子走去。
也不知道是孟则知的气场太强还是其他,蒋家人下意识的让出了一条道来。
“你——”蒋简阳捂着肚子,粗喘着气,伸手指着孟则知,就要站起身来。
不同于其他蒋家人,蒋老三因为同是医务工作者,虽然水平有限,但他一直待在家里,又是眼睁睁的看着蒋老爷子一天天的好转起来的,所以他比蒋家人更信任孟则知。
见此情景,蒋老三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在蒋简阳的屁股上:“行啊,蒋简阳,出息了,家里这么多长辈都在呢,轮得到你耍威风?还动手打人?”
触不及防的,蒋简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三叔。”
“叫三叔也没用,给我老老实实的跪着。”蒋老三连忙凑到了孟则知身边。
蒋简阳正要据理力争,然后就被他爹和他二叔狠狠的瞪了一眼,他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一脸愤愤不平的盯着孟则知,似乎只要事情一有不对,就立马冲上去。
孟则知将身上背着的医疗箱放到蒋老三搬过来的凳子上,伸手替蒋老爷子诊脉。
“不好,老爷子的心脏停止跳动了。”赵医生一声惊呼。
蒋家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孟则知收回搭在蒋老爷子脉搏上的手,迅速打开医疗箱,拿出针灸包和酒精灯。
“我来帮忙。”詹淑真当即挽起了袖子。
“好。”
情况紧急,孟则知也顾不上多想,直接把替银针消毒的工作交给了她。
也不知道是因为詹淑真以前做过一段时间的护士,还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她看多了孟则知给人施针的场面,两人配合的竟相当默契。
约莫过了小半刻钟,随着赵医生的一句‘老爷子又有了心跳了’,蒋家人不由的松了一口气,蒋简阳更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人闻讯赶了过来。
孟则知放慢了施针的动作,半个小时之后,老爷子身上已经扎满了银针。
他接过詹淑真递来的纸笔,一口气开了两大张药方,然后将方子递给蒋老三。
而后孟则知看向蒋家人:“听蒋三哥说,老爷子是吃了我开的药之后出的事,药方子还在吗?”
人救回来了,接下来就该弄清楚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岔子了。
“在的。”蒋家老大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张药方。
孟则知接过药方,仔细核对了三遍,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林大夫,怎么样了?”蒋家老大目光灼灼。
“药方没有问题。”孟则知说道:“熬药剩下的药渣还在吗,再拿一包没有熬过的药材来。”
“好。”
没一会儿的功夫,蒋家的佣人拿着两包东西回来了。
孟则知先从药渣查起,一味一味的查看,众人的目光瞬间全都落在了孟则知的手上。
查到某一味药的时候,孟则知直接皱起了眉头,他放进嘴里尝了尝,又吐了出来。然后拆开那包没有熬过的药材,从中挑出几片块状根茎。
他问:“这药是在什么地方抓的?”
“市医院。”蒋老三当即说道。
因为市医院就在东区旁边。
孟则知将手中的块状根茎递给他,冷声说道:“你拿这个和药方一起去市医院,问他们这是姜黄吗?”
在场的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是药材除了问题了。
蒋老三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林大夫,您就直说,到底怎么一回事?”
“嗯。”孟则知沉了沉气:“老爷子的病,中医上属胃痛的范畴,现代医学上管这叫消化道溃疡,所以我开的是温胃散寒的方子,主药有甘草、黄连……丁香以及姜黄,而这——”
孟则知指向蒋老三手中的块状根茎:“是郁金。姜黄虽与郁金神似,可前者,辛苦性温。而郁金,辛苦性寒。所以这两味药一换,药效自然南辕北辙,这是其一。”
说起来,市医院那么大的地方,怎么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其二,我开的方子里就有一味丁香,本草‘十八反十九畏歌’中说,‘丁香莫与郁金见’,因为两者相遇会产生严重的毒副作用。”
蒋家人直接黑了脸。
蒋老三竭力压下心中的愤怒,拿起孟则知新开的药方,抓药去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跪在地上的蒋简阳一脸尴尬,神色瞬间萎靡了下去。
又过了一刻钟左右,孟则知将扎在蒋老爷子身上的银针一一收回。
他起身告辞:“好了,既然人已经没事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您看这天色也挺晚了,要不和詹姨一起,留下来吃顿晚饭再走。”蒋老三客客气气的说道。
“不了,家里估摸着已经做好了晚饭了,就不叨扰了。”
“那您看这——”蒋老三指了指老老实实跪在一旁的蒋简阳:“我这大侄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急了点,加上他从小在老爷子身边长大,和老爷子的感情不一般,之前又一直在部队里待着,不太了解家里的情况……”
孟则知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看了一眼蒋简阳:“下不为例。”
倒不是他存心让蒋简阳在地上跪了一个多小时,实在是情况太过危急,哪里还记得这些。
却不知道这一幕落在人群里的陆延风眼里究竟是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作者有话要说: 本单元涉及的所有医理知识皆来自于度娘,如有谬误,千万轻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