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等杨纪传唤,就自己出来,稍微有些失礼,可是江嵋却管不了那么多。现在当务之急,是阻止孙潮安提亲成功。她有自己充足的理由,就是孙潮安曾经在杨家做奴仆,而且是逃奴。
当初孙潮安逃走后,管理马匹的奴仆来通报之时,她可是在场的,一切都听得真切,孙潮安根本没有做到契书上签订好的年限,便消失不见。
在真定府的时候,江嵋可以看得出,巧榴没有认出来孙潮安就是当初重五节找媚娘的男子,可能那时她也只是远远看到,并没瞧仔细脸面。可是小环、小月乃至许贵、巧榴、杨渔之,都认识作为车夫的孙潮安,特别是许贵和杨渔之,不止一次坐过孙潮安赶的车马。他这么大刺刺名字都不改,跑过来娶回杨卿儿,是想气死杨家所有人么。
反正她如今不说,将来杨渔之见到他,也能认出来。
如此来,一则孙潮安的身份卑微,的确配不上杨卿儿,二则此人做逃奴,品格便显得有大问题。三则,他既然在杨家当过奴仆,又忽然跑来要娶杨家的姑娘,难免会让人觉得其中有隐情,稍有些脑子的家长,都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杨纪听见江嵋出来,神色微动,苦笑着叫她坐下,说着:“怠慢了新妇!刚才你看这人如何?”
江嵋还没答话,杨纪又自顾自说着:“这亲事,八成是难啊!可惜如此佳儿!”
一听杨纪自己说亲事难办,江嵋本欲脱口而出的话语又咽回肚子,她不想再增加自己和杨卿儿之间的矛盾,再者,自己认识孙潮安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要是杨纪有自己的顾虑,拒绝这门亲事,那最好不过。
江嵋不动声色的在衫子下摆擦去手心一层黏潮的汗水,心下稍安,看来老天并非一直和她作对。
杨纪思虑半天,悠悠抬头叹气:“你先回去吧。”
虽然这趟来的有些莫名其妙,而且回去的更加莫名其妙,还挨了孙潮安一顿指桑骂槐的羞辱,可是却不能有更好的状况。江嵋到家,是正午时候,阳光有些毒辣。院子里静悄悄的,忽然,她就听见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来,跟杀猪一样嚎叫着。
这是谁啊!江嵋眉头皱的老高,难不成是卿娘知道有人来向她提亲,杨纪又让她去把关,是以怕她作乱自己的婚姻,所以特地派人来找茬不成。但是她若是乖巧点,不惹的江嵋反感,那效果岂不是更好。
但是杨卿儿在江嵋的心目中,已经被定位成一个心狠手辣兼且脑残的小孩,她若真的这么做,江嵋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江嵋顺着声音走过去,见到在水芝、佘兰她们住的那排屋子前,四五个人正围聚着,将一个女子压制在地上,扭打做一团。那女子穿着身有些脏兮兮的黄,色衣衫,嘴里无比尖利的高叫着,间或溢出破碎的骂声。
很快江嵋就认出来,那个黄,色衣衫的,是姚女。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你们在做什么?”
小月力气不大,能起到的作用也小,索性脱离战团,过来气喘吁吁和江嵋说着:“姚女她忽然如此,看似是得了失心疯。二娘,眼下可怎么办?”
小月又将前段时间姚女再次逃走,去见卿娘,被众人抓回来的事情,告知江嵋。并且说就等这几天跟江嵋说完,等候发落。
谁知道她今早忽然不吃不喝,连骂人都不骂了,只是对着水芝嘿嘿傻笑。后来更是拉开裙子就对着地面尿起来,水芝看她不对,赶紧去叫人,哪知道姚女一个猛撞,跟着跑出来。
幸好燕子中午看日头毒辣,兼且到了饭点,先回屋擦洗,等着吃午饭,听见响动出来,和水芝拼力把她摁住。后来小环、小月闻声过来,加入战团,才稍微好点,但燕子的衣袖都给姚女扯掉一副。
瞧这样子,姚女是真的得了精神病。江嵋一阵头大,瞧着野兽一样拼命挣扎,并呲牙发狂四处做咬人状的姚女,亦不是没一点怜悯。姚女相貌非常甜美,而且也爱收拾打扮。她容貌大约只和水芝的水准差相仿佛,但是水芝素来打扮清淡,她却很注重容貌仪表,瞧起来就比水芝多几分精致。
没有懒女人,只有丑女人。世上再漂亮的女子,都需要妆点。如今那漂亮的美,人儿,却成了如斯状况,以往江嵋对她的厌恶和轻视,一瞬间都烟消云散。说起来,她又曾经做错过什么,不过是认准杨卿儿这一个主人,再多些,不过是憧憬着以后能做个被人服侍的“人上人”。
好不容易,姚女被几人制服,现在她力气变的非常大,见人又是挠又是咬,是以必须被绳索捆缚上。
看着被塞回屋里的姚女,几人都不知道如何办才好。
“眼瞧着她这样,是不能再送回给卿娘那边,不然传出去,别人还不知道说什么呢。”小环快言快语,先说出自己的想法。江嵋也是点头,眼下只能给她找郎中医病,若是能医的好,自然是她的福气,医不好,难说会是什么结果。
姚女得了失心疯的事情,并未流传出去。江嵋嘱咐贺平,这次找的郎中,一定要嘴巴牢靠。是以除了江嵋院子里众人,别人都不晓得这件事。
那郎中的药还是很管用的,刚开始几日,姚女总是从喉咙里发出野兽一样的嘶吼,特别到了晚上,幽静中,那声音传的老远,很是吓人。后来姚女每天被灌下汤药,渐渐安生很多,即使不用绳子捆缚,也没有大碍。她总是安静的坐在床上,一动都不动,似一根木头一样。到了晚上或是清晨凉爽的时候,还会被姚女带出来吹吹风。
即便出来,她目光也总是呆呆的,盯着院子某一处,黝黑的眼珠比正常人要大上很明显的一圈,里面雾蒙蒙的,再也不见清醒时的灵动。姣好的容貌、死寂安静的表情,使她看起来像个SD娃娃。
水芝怜惜她,将她还照着以前那样收拾打扮,她的衣饰精致整洁,脸上还会涂脂抹粉。如果不和她交谈深处,只是远看着,别人也瞧不出她得了这样的病,只会觉得她气质怪异。
这日姚女又被带出来,在屋门口坐着,江惜不知道怎么的跑过来,瞧着她一动不动,大约觉得奇怪,便去摸她手臂。姚女在屋里头,隔着窗子看见,吓了一跳,赶忙出来分开两人,哪知道姚女竟然像是有知觉一样,一双眼睛紧盯着小小的江惜,直到她走出自己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