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那夫子醒过来，见是卿娘在自己跟前，立刻便去找了老相公。”

“什么？”江嵋唬了一跳。这秦夫子居然去找杨纪了。这回杨卿儿去照顾这夫子，可是经了自己允诺的，这种事情，若是不张扬还好，可是眼下，杨纪知道了，那么自己该想个什么措辞？

怎么说不对。

江嵋原地打转，有些纠结。幸而，当时杨渔之也在场。这件事情，也是他点过头的。杨渔之是想事情很缜密的，若是他当时点头了，必定是不怕现在这种境况的。

稍微安心的江嵋，问起来小环：“下午什么时候醒来的？”

“大约刚吃过午饭。我得了消息的时候，是在收拾碗碟。”

小环得到消息，必定比事情发生，要晚上很多。江嵋坐下来，继续问她：“那我嘱咐你做好了汤水送去之事，那夫子醒来没有？”

小环摇摇头：“没有呢。那时候还昏着。”想一想，道：“想来是我前脚送完汤水，后脚那夫子就醒过来。听人讲，卿娘要给叫去了，到眼下都没见回来。”

江嵋若有所思，晚上的饭也吃得不太踏实。这几天家里出事，杨渔之并没再出门多走动，只是在家里各处看着，别让出了什么纰漏，饭也不常在这边吃。

等到掌灯，才看见杨渔之回来。江嵋看他有些倦意，就叫人打水来给他清洗，问他：“卿娘……”

话未落拍，杨渔之就叹口气，摇摇头，显然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过会儿，才抬头，神色间满是不虞之色：“看来，卿娘这回，是定要做姑子了。她在爹面前发下了誓愿，情愿出家。”

“不至于吧？”江嵋想起来那山上的景致，觉得有点冷：“那夫子，真是好不晓事儿，卿娘对他好，看顾他，他还去找父亲大人。”

杨渔之摇摇头：“却不是这样。那夫子，是去求娶卿娘的。”

“啊？”江嵋呆掉，看着杨渔之。

“他跟父亲大人讲，自己扯掉了卿娘的盖头，并这些日子被她衣不解带的照顾，且又倾慕父亲大人，原因娶卿娘回去。只是，到时候还需要在他家里那边完婚。”

江嵋握住了杨渔之手，显然回不过劲儿来。怎么忽然之间，自己这小姑子就变成香饽饽了。

杨渔之却瞧着惊奇的江嵋，知道她心中想法，忍不住苦笑不已：“你啊，别以为这是好事。你当眼下只有女子才需要守节么？男子家的名声，也十分重要。若是卿娘只是寒门小户的女子便罢了，但是却偏偏是我杨家的女儿。而往后，这秦二郎是要做官的，今日之事传说出去，他还如何做人。别说事情已然如此，再给以讹传讹，更加没法听了。父亲也晓得其中关键，不答应，秦二郎以后前途不好，答应下来，却是我杨家的错处，拿威势压人了，又兼着有把女儿三嫁的名头。为今之计，只有，叫卿娘委屈下。”

出家了，也不是不能还俗。等将来事情平息下来，再接杨卿儿回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杨家多养一个老姑娘，花不了多少银钱。可是，一个女子的一生，便这么毁了。有这秦二郎的事情在前，杨卿儿只能终身不嫁。不然，就是欺骗。

夫妻两个都不说话。江嵋显然没有杨渔之那么难过，可是心里也很是担忧，就握住了他手，默默的坐着。

过一会儿，江嵋问杨渔之：“那，父亲大人有没有说我们什么？恩，就是我们答允卿娘去照顾夫子。”

杨渔之摇摇头：“父亲大人哪里不晓得，卿娘是管得住的人么。纵是咱们不允，她想做的，还是会去做。不过，现在还学会了招呼声罢了。”

对这个说法，江嵋将信将疑。毕竟，杨卿儿比起以前，可是乖巧太多了。

第二日早上，院子里吵哄哄菜市场一般。江嵋本来坐在屋里，趁着早起凉爽，正扶着案几习字，被吵得脑门子发麻，又听那声音越来越大，似乎很不一般。就走出来瞧瞧，居然见侍婢们围成一圈，不晓得在做什么。

瞧见江嵋出来，那群人一哄而散，江嵋皱着眉头，走到近前，去看那刚刚被围住的人。

这女子穿的破破烂烂，本来还算洁净整齐的衣服，被撕扯的抹布一般，显然是新被人弄坏的。江嵋瞧着她有几分面熟，再一看她脸上还有伤痕，顿时明白过来，这就是前几天那个乱嚼舌根，被数春狠狠打了一顿的侍婢。

对这个女子，她没什么好感，当初把她绑起来，也是因为她当众和数春撕扯，才关押起来。后来看她老实下来，又松了绑。毕竟是杨卿儿和何氏的人，她也懒得越俎代庖，帮她们惩治。

想不到，这女子被放出来后，又被孤立起来，瞧着模样，竟是受尽欺负。

这女子倒是硬气，也不看江嵋，快速收拾好衣衫，紧紧的绷住嘴，快步跑开。江嵋摇摇头，回到屋里，却是一阵发呆，再也静不下心练字。

要是杨卿儿跟何氏走了，这些女子或者还能收敛点。可是只要这两个在，剩下的侍婢，还不得把人闹死不成？这下伺候人的，倒是比主人还脾气大上几分，还不是欺负何氏不会说话，而杨卿儿从山上下来后，好多事情都装聋作哑，不管不问。

江嵋想了想，跑出去，对着在厨房里切着好大一盆菜的小环、小月并两个不认识的侍婢下令：“往后除了咱们这边几个人的饭菜，并卿娘和何氏的，其余那些侍婢的，全从大厨房领来。莫要再在这里做。”

其中江嵋不认识的一个新来的侍婢，穿着青色的粗布衫子，讷讷的问江嵋：“那烧水能么？”

本来江嵋允许她们开小灶，就已经是很恩准的了。大厨房那里，主人们和有地位的侍婢，吃的饭菜，味道还好，剩给她们的，别说滋味儿如何，光是干净都不敢保证。有时候吃炒青菜还能吃出土来。

江嵋扫她一眼：“烧水是能的，但不能耽搁了别的。”然后看她们还站着不动，就落下脸面：“怎么？还不去大厨房交代，不然中午你们便饿着吧。”那两个侍婢才急忙跑出去。

小环猛的松口气，对着江嵋笑：“早我劝二娘，叫她们去大厨房那边领饭，二娘只是不肯，今儿怎么好过来了。”

江嵋叹气：“再不整治一番。咱们这里，就变成盘丝洞了。”

“盘丝洞是什么？”小环好奇的问。江嵋笑着：“盘丝洞啊，就是住了好多妖精的地方。”然后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