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血冥宫, 陈恒第一件事就是将脏兮兮的谢垣扔进了后山的一条不算湍急的小河里。
此时正值深秋,溪水冷彻入骨。
冰冷的水流顺着少年的眼耳口鼻灌了进来, 硬是将谢垣从昏迷中给逼醒,等到意识到自己掉进了河里, 他张嘴想要呼救,冷不丁被灌了好几口水。
窒息的感觉铺天盖地朝他涌来,谢垣挣扎的动作越来越无力。
他要死了吗?
意识渐渐模糊,到最后他干脆放弃了挣扎。
陈恒站在岸边,看着一身狼狈即将沉入河底的小谢垣,身体终是到达了极限,他足尖轻点, 掠过水面, 拎起了谢垣浮在水面的一角,将他整个提起扔在了岸边。
“咳咳咳。”
少年趴伏在了地上,咳的撕心裂肺,好不容易将呛到的水吐了出来, 他将苍白的小脸埋在了膝盖弯, 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湿淋淋还在滴水的袖管遮住了他的脸颊。
月光如水一般流泻了下来,给黑暗中的水面带来了唯一一点星光。
见那小小的身体肩膀一耸一耸的,陈恒心里忽然有一种在欺负小孩的怪异感。刚才之所以将谢垣扔进水里,只是为了让他好好把身上洗干净而已,这条河的深度很浅,还不到他的腰际, 然而他低估了谢垣的瘦小,一掉进去,河水刚好没过谢垣的头顶。
不过这无心之举,至少让他确定了一件事——谢垣就是祁唯。
在谢垣溺水的那一刻,他的身体就开始缺氧,如果不把谢垣捞上来,他估计也要窒息而亡。想起祁唯在第二个世界跟他说的话语,陈恒眉心微皱,他刚才把谢垣扔进水里,算不算是伤害谢垣的行为?祁唯不会因此而恢复记忆吧?
想到这种可能,陈恒心头一跳,他还什么都没做呢。
“别哭了。”
陈恒走到谢垣面前,蹲下身,刻意压低了声音柔声道。
“嗝。”
陈恒狐疑:“嗯?”
“嗝。”
“……”
谢垣将脸抬了起来,头发湿漉漉地垂了下来,服帖地贴在了他的头皮上,衬得他的脸只有巴掌那么大。
“呜呜……嗝。”
少年眼睛红红,睫毛上还挂着水珠,一边抽噎一边打嗝,模样滑稽可爱,看的陈恒忍不住勾起了唇。他刚才还担心祁唯恢复了记忆,这会儿看到谢垣皱着小脸哭的那么凄惨,他心里的大石算是放下了。
估计是因为他刚才是无心的,祁唯才没有醒来。
此时的少年褪去了满身的灰尘,恢复了原本光滑白皙的肤色,包子脸、大眼睛、长睫毛,跟年娃娃似得憨态可掬,就连哭起来逖埠芴窒病3潞憧梢岳斫庀粑蘖菸裁椿岫孕辉恼饩咂つ艺饷聪不叮荒芩得郎笕恕
不过可爱归可爱,他还是觉得萧无凛是不是有点恋/童啊,谢垣这会儿才八岁,萧无凛比谢垣大了整整十二岁,他是怎么做到把谢垣当童养媳来养,还一养就养了十来年。
“呜呜……你不要吃我好不好?”小谢垣抽抽噎噎:“我不好吃。”
“……”
陈恒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总算明白他为什么哭了。
“我不是鬼。”陈恒今天的耐心出奇的好:“我不喜欢吃人。”
听到这话,谢垣止住了哭声,经过水洗的眼睛特别的黑也特别的亮。
“你是谁?”声音软软的,带着还在特有的那种软糯。
陈恒淡淡笑了,笑容隐没在了黑暗里。
“我是萧无凛,是你的救命恩人。”
谢垣一开始并不知道是谁杀了谢家,是后来听到其他门派的人议论青玄宗的灭门惨案时,才知道凶手是魔教教主萧无凛。他父母双亡,孤身一人,完全不知道活在这个世上的意义,自从知道萧无凛是杀死自己父亲的凶手后,复仇就成为了他生命中的全部。
陈恒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剧情改写。
按照原来的剧情,谢垣杀死萧无凛后,就跟白子清双宿双/飞了,而他要做的就是将两人拆散。如果按照第一个世界的简单粗暴方法来的话,他只需要杀了白子清就可以了,不过在这个世界杀人太简单了,完全没有任何的挑战性,他打算换一种方式,将原主的悲惨经历统统加在谢垣跟白子清的身上。
陈恒回过神来,发现小谢垣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黑珍珠似得瞳仁澄澈幽深,漂亮极了。他顿了一顿,朝谢垣伸出了手,掌心朝上,“你父亲已经死了,往后,我就是你的师傅了。”
谢垣的眸光落到了男人的掌心,那双手厚实、温暖,看起来就有安全感,他迟疑了片刻,忍不住将小小的手掌放了上去。
唔,他有师傅了。
没有了父亲,却多了一个师傅。
小小的少年眯着眼,藏起了眼里的星星,怯怯的问:“你当我的师傅的话,会给我饭吃吗?
“嗯。”
“会有新衣服穿吗?”问着这话的谢垣下意识地拉了拉身上泡过水后皱巴巴的衣服。
“嗯。”
“那要不要干很重的活?”
“不用。”
谢垣眨巴了一下眼睛,长睫蹁跹,笑的格外明亮。
嘻,原来师傅比父亲还好啊,有饭吃有新衣服穿还不需要干很重的活。
***
因为养着三千男宠,血冥宫的房间住的很满,陈恒便将谢垣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原主萧无凛向来喜欢奢靡华丽的物件,房间的布置怎么奢华怎么来,屋内的每一样摆件都是独一无二,就单单那张能够容纳五人的金丝楠木床,是他花重金从遥远的古都快马加急运来的。
仙气飘飘的白色垂幔无风自动,隐约可窥见一道柔弱无骨的身影。
谢垣吓了一跳,躲在了陈恒的身后,小手紧紧地抓着陈恒的袖摆不肯松手。
“师傅,有鬼啊!”
“……”
“教主,奴家等了你好久。”
一道酥/麻入骨的声音透过帷幔传了过来,紧接着出现了两条光滑的大腿,身上只着一件青色海棠纱衣的男子款款地朝陈恒走来,一步三扭地来到了陈恒的面前,透明的纱衣垂落下来,堪堪遮住了他的那啥。
因为男宠太多了,陈恒记不起他的名字,眯着眼睛想了一想。
男子长相艳丽,身上风尘气过重,刺鼻的香味灌入陈恒的鼻腔,让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教主,我是海棠啊,我们上个月才翻云覆雨过,你难道就把我忘了吗?”
自称为海棠的男宠伤心地捂住了心口,红润的小嘴委屈的嘟起,泫然欲泣地凝望着陈恒。
陈恒:“……”
谢垣伸出胖胖的小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小声道:“师傅,这个鬼没穿衣服。”
“……”
透过指缝悄悄瞟了男人一眼,见他没有将眼睛闭上,小谢垣有点急了,跺了跺脚,“师傅,你快把眼睛捂上,鬼会吸你阳气的。”
这句话声音又清又脆,海棠黑下了脸,“有像奴家这么美的鬼吗?”
原主萧无凛的口味很杂,后宫三千男宠,各有各的风情,就算每天睡上三个,那也要睡个两年多才能睡完。陈恒对此没有想法,只能说原主在遇到谢垣之间,嗯,还是艳福不浅的。
“你先退下吧。”
陈恒已经闻够了海棠身上的香味,耐心已经快要用完。
“教主……”
“出去。”陈恒的语气严厉了几分。
海棠只能撇撇嘴,恨恨地瞪了谢垣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这里。
男宠一走,屋内的空气都清新了几分,陈恒吁出一口气,低头一看,却见谢垣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手,默默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他穿的还是谢家奴仆穿的布鞋,鞋头破了一个洞,露出了他白嫩嫩的大脚趾。
陈恒顺着他视线落到了他的脚下,顿了顿,道:“明天我就命人给你拿双新鞋。”
“谢谢师傅。”
谢垣低低地道谢,情绪有些低落。
“你还在为你爹的死而难过吗?”
少年将头埋低了些,呐呐:“如果我说不难过,师傅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不孝啊?”
陈恒一愣,“不会。”旋即,他暗含深意地开口:“只要你对我孝顺就好。”
“只要师傅对我好,我也会对师傅好的。”
小谢垣将脸抬了起来,说起这话的时候,脸上似乎能发出光来。
但很快,他又暗淡下了眉眼,没精打采地道:“师傅,刚才那个人也是你的徒弟吗?”
陈恒沉默,该怎么告诉他,刚才那个人是他的男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