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漪认真,秦墨尘同样回以认真,俊美如谪仙的脸上一派凝重,“我没有出卖师妹,更不曾对师叔提起过一句。”
沈云漪微微抬起下巴,水灵灵的眸子里全是不以为然,“二哥告诉我,是有人出卖了我和他,所以爹才那么快得到消息。你跟我说说,我前脚认错人,把我的计划都告诉你,后脚爹就知道了,而二哥也说是有人出卖,不是你又是谁?”
秦墨尘墨玉般的眸子不经意间扫向沈云漪手边桌上的烛台,那儿臂粗的红蜡烛烧了一段,在烛台上堆积成红蜡平坡,想必等到了白日燃烧尽后,就成了小山了,“那就是他弄错了。”
不等沈云漪开口,秦墨尘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我同师叔约在天香楼三楼的兰字房。那时,房间内的窗户正打开着,能将对面至善药铺底下的一举一动全都看个清清楚楚。”
沈云漪所有要质问的话顿时堵在喉咙中间,上不去,下不来,白瓷似的小脸涨得红红的,就连脖子也绯红一片,好一会儿才干巴巴问道,“那爹是如何知道我的。”
也不知是不是沈云漪的错觉,她总觉得秦墨尘看向她的眼神里似乎含着同情,很快,秦墨尘的话令沈云漪清楚,她并没有想错。
“师叔见至善药铺那儿闹大了,便带着我去至善药铺。结果在经过一处小摊时,正好就看到师妹,你当时右手举着筷子,夹了几根面条,却久久没有放进嘴里。师妹,师叔不傻,他可是看了你好一会儿呢。”
沈云漪脸红得几欲滴血,在秦墨尘含着戏谑的眼神下,放在大腿上的手,各自伸出食指不停地搅啊搅。
秦墨尘察觉到沈云漪的动作,挑了挑眉,他记得白日沈云漪发现认错人后,也有这样的小动作。
沈云漪突然起身,绕过地上铺着的被子,朝秦墨尘走去,在离秦墨尘只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接着右手抱左手,对秦墨尘行了一个作揖礼,真诚道歉,“师兄,是我太莽撞,没调查清楚事情真相就冤枉你,请你原谅。”
秦墨尘很好脾气地笑了笑,“师妹言重了,我说了,我没放在心上。东西凉了就不好吃了,吃点东西吧。”
“师兄大度,可我不能仗着师兄大度就不知好歹,连歉也不道。”沈云漪行礼的手仍然没有放下,固执地盯着秦墨尘。
秦墨尘在触到那双倔强的眸子时,心微微一动,唇边的笑意真切了两分,“师妹的道歉我收下了。坐下吃东西吧。”
沈云漪这才放下手,双眸亮晶晶地盯着桌上诱人的食物,几乎是在一眨眼的功夫就坐到了秦墨尘对面,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小米红枣糕吃起来。
小米糕香甜软糯,吃进嘴里,隐隐还有股奶香,应该是放了点牛奶,真的是太好吃了。
秦墨尘还给沈云漪带了一碗桂花炖官燕。
碗里的燕窝黄橙橙的一片,期间还夹杂着零星的桂花,舀了一口燕窝吃进嘴里,桂花蜜的香甜瞬间充斥着整个口腔,然后顺着喉咙直接留下。
秦墨尘侧头看着沈云漪吃东西,见她两颊塞得满满的,随着她的咀嚼,就跟小仓鼠似的,很是可爱。
秦墨尘给沈云漪带的吃食分量不多,小米红枣糕总共就三块,做得也是小巧玲珑。桂花炖官燕也就一小碗。
沈云漪全都吃完,也就吃了个六分饱,仍有些意犹未足。
秦墨尘一边将沈云漪吃完的碗碟收入提盒,一边道,“临睡前别吃太多,否则恐积了食,对身体不好。”
沈云漪连连点头,因为吃饱了,水灵灵的眸子惬意地弯成了一轮新月,说出的话好像也浸了方才吃的桂花蜜,甜丝丝的,“我懂,师兄是为我好。”
秦墨尘将东西收拾好后,又继续开口,“师妹可是认为你没做错,明日也不打算同师叔道歉。”
沈云漪甜甜的小脸变得又有些苦苦的,努努嘴,“我是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惩恶扬善错了吗?”
秦墨尘摇头,“师妹可知至善药铺是要提供军需药材的。东胡近日蠢蠢欲动,很有大军压境之势,因此朝廷早就开始做准备,除了责令镇守厉城(与东胡接壤的城池)的祁老将军严阵以待,又早早下令户部,兵部准备需要的药材,粮食还有兵器等一应军需。”
沈云漪一愣,蝶翅似的睫毛不停眨动,在眼圈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沈云漪忽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一个她根本不敢接触的事实,她抿了抿嘴唇,艰难开口,“师兄,你是想告诉我,因为我做的事,让至善药铺的人找到借口,他们想在军需药材做什么?他们是想延迟交药材的时间?”
沈云漪说着,自己先摇起头来,“不可能的,事关军需,至善药铺哪儿来那么大的胆子。我不相信。”
秦墨尘反问道,“他们为什么不敢?”
“至善药铺要是敢拖延军需,固然我爹作为知府会担责任,可他们也同样讨不了好!真耽误了战事,哪怕是殷贵妃和安王也保不了他们。”
“至善药铺的人不是傻子,没有好处,只有坏处的事,他们除非傻了,否则肯定不会去做。可若是——”秦墨尘声音一顿,接下来的话像是锋利的宝剑,瞬间刺破了沈云漪自欺欺人的屏障,“有了好处的话,他们自然会去做。”
沈云漪颤着声问道,“他们能有什么好处?”
“自师叔成为知府以来,他不是不知至善药铺干得那些天怒人怨,罪大恶极的事。只是处在师叔的位置上,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不谨慎行事。”
“师叔也不是什么也没做,他自任知府以来,颁布了不少限制至善药铺利益之事,甚至还打算抬举其他药铺的人同至善药铺对抗。师叔的这些行为,至善药铺的人都知晓,只是因为师叔的身份不一样,他出生沈国公府,靠山又硬得很。”
“因此至善药铺的人不可能同师叔硬着抗,只能私底下想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