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一共三个地窖,而救出来的活人却只有二十三人,其他的也全部已经没了气息。
而王家媳妇的尸首都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了,沈穗穗看着她身上得那件衣裳,突然想起来曾经她跟自己说过,这是她夫君在过年的时候,特意从镇上买回来的。
很多人家的家里只会给孩子们穿新衣裳,大人们总是省吃俭用的,根本不会给自己准备,所以当时王家媳妇可是在村里好一阵炫耀。
导致也有不少人家的妻子埋冤自己的丈夫,她想起王家媳妇当时美色飞舞的模样,顿时心中感概万千。
谁能想到这件衣裳变成了她这辈子最后一件新衣裳了。
沈穗穗蹲在地上不停地抽泣着,一侧头看到总捕头去笑盈盈的夸奖着顾湛。
一会儿说他剿匪有功。
一会儿又说他有勇有谋,还能提前预料到这里有难民,让他带着大夫前来救治。
可是顾湛的脸上却毫无波澜,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不远处的几十具尸体。
这里是他从小长大的院子,他还记得那时候跟顾长生在院子里捉迷藏,每次都被抓住,所以总是埋怨院子太小了,要是院子大一些定然不会被抓住。
后来顾长生还真的如他所说,把旁边的一块地方也买下来,加盖了一间屋子,说是以后等他和顾凡长大了,娶媳妇了,一家人也能住得下。
没想到院子加大了,如今却摆满了村里人的尸首。
此时他耳边嗡嗡作响,总捕头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什么奖赏也好,夸赞也好,一切在人命面前,显得丝毫没有价值。
沈穗穗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擦掉脸上的泪水,走了过去。
“总捕头好。”沈穗穗微微欠身。
总捕头也自然立刻调转话锋,“沈姑娘,你没事可太好了,没想到你一个女子竟然有如此本事,不过想来当初你愿意只身前来,也就是因为你胆识过人。”
沈穗穗摇了摇头,“总捕头过誉了,我没有什么本事,只不过是因为这里是我的家,这里有我想要保护的人。”
“……”
总捕头有些不自然,明眼人都能听得出来沈穗穗这话中的意思,所以他也不好在拉着顾湛多说什么,只留下一句,“你们聊,我贤先回衙门去惩治那些土匪!”
送走了总捕头之后,顾湛紧绷的情绪才渐渐地的缓和下来。
“要不要去看看她。”沈穗穗突然开口。
顾湛知道她再说顾白氏,虽说她是他的后娘,可是要论亲疏,也还算是一家人。
“嗯。”顾湛点头,可是却没有依旧没有动。
沈穗穗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王家媳妇她们的尸体,正在被一个个的往后山运。
这一次顾湛特意把所有人的名字都写了下来,好让她们的墓碑上有名有姓,生前惨死,死后至少不能做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孤魂野鬼。
沈穗穗拉着他的胳膊说道,“我们走吧……也让她们好好走吧。”
“嗯。”
以前她总是觉得顾湛的冰冷是故意的,是故意摆脸色给她看的,现在她明白了,有些人已经把冷漠当成了对自己的保护色。
顾湛撩开医棚的帘子,里面传来一阵又一阵痛苦的口申吟,还有永无止尽的咳嗽声。
“顾大人,这些人……”
他们这才刚刚走进来,一个大夫就焦急的跑到他跟前。
顾湛眉头一皱紧,拉着他走到了帘子的外面,“大夫,她们的情况很严重吗?”
“哎,顾捕快这些人没多少时日了。”大夫叹息着说道。
“怎么会这样?大夫你再想想办法吧。”
站在帘子这头的沈穗穗,诧异的看着帘子上映照着的顾湛的影子,她从来没有听过顾湛如此焦急的声音。
“这些人的因为日夜被折磨,早就遍体鳞伤,伤口也发炎感染,加上被那些土匪强行占有,身上也都开始溃烂了,如今还活着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大夫如是的说道。
顾湛捂着自己心口的位置,有些痛苦的说道:“就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大夫无力的摇头,“顾大人,这些人身上都带着病,尤其是那些导致她们身上溃烂的毒素是会传染了,所以她们活下来的日子,也不能让她们离开这个村子。”
“是瘟疫吗?”顾湛问道。
大夫顿了顿,“不算是,也不至于靠近的人就会被传染。”
“那是如何传染的?”
沈穗穗惊恐的捂住嘴巴,她害怕自己会哭出声儿来。
可能顾湛此时无法理解,但是她作为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却一听就明白了,她走到顾白氏的身边,轻轻地掀开盖在她身上的意料,大腿上爬满了大大小小的可怕的红色毒疱。
就在她回到帘子边上,准备出去拉住顾湛,别让他再追问下去了。
“俗称花柳病。”
大夫突然开口,她透过帘子看到顾湛骤然往后退了一步。
青峰村一百多年从来没有人的得过这种败坏门风的病,而整个村子的人都以清高自居,当初沈穗穗的名声那么差也没有一直被赶出去的原因,就是只要没有得这种病,那就还能留在这里。
“花柳病?不可能,那里躺着的还有已经做了祖母的人。”顾湛不可置信的说道。
这种病其实还是他当了捕快之后才知道了,没有出村之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而且在外听说也都是一些青楼女子才会得的病。
“这种病一般都是男子带来传给女子的,那群土匪从北方而来,走过的地方之多,染上这种病也不足为奇,只不过没想到他们竟然丧心病狂至连老妪都不放过。”大夫无力的摇着头,“这种病会让人身体变得虚弱,然后身上又有伤口,所以无法愈合,大多数人都是流血而死。”
“躺在里头的,伤口已经溃烂得无法清理,用药的话若是没有上好的金创药是止不住的,而那花柳病更是没办法治好了……”大夫看着里头躺着的那些人,“最重要的是她们都不想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