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震惊就像万里晴空忽然劈出的一道惊雷,我心里压得喘不过气,手心也开始冒汗。爱会让人变得盲目乐观,会对主动一些东西视而不见,而清醒之后呢?
大概就像我现在这样,失措、不安,难以置信。此时此刻,我内心那个完美无缺的形象,正在一点一点的坍塌。
我爱的,莫非是一个衣冠禽兽?
"陆曼,你没事吧?"
陈倩忽然担忧地看着我,我知道我脸上的表情一定吓到她了。我摇摇头,即使我的否认没有说服力,我甚至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我慌张地从床上爬下来,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就这样被人用过,然后像垃圾一样倒掉。
"喂,你想去干嘛?"
陈倩跟在我身后,但却没能跑过我这个酒精过敏的病患。
妇产科大概是医院最温馨的地方了,在医院,任何地方时时刻刻都会降临生离死别,但这里是个意外。
在这里,时时都能听见从产房传出来新生的喜悦,时时都能看见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的模样。这里是天堂啊!
我像是个从地狱闯进来的小鬼,站在这些天使之间,寻找着自己的同伴。
那个叫美美的女人在哪里?
"陆曼,你不要闹了好不好?"
陈倩气喘吁吁,压低声音在我耳边劝说:"这里这么多人看着,有什么话我们会房间再说。"
"不能,"我的意念很坚定,"我一定要找到她。"
我的意念很坚定,因为这个孩子是不是秦朗的,秦朗是不是真的不要他,这些事情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谁?刚刚那个女人吗?"
陈倩架着我的手,终于是生拉硬拽地把我拉进了一旁的病房,"你安静点,我带你去找她。"
说罢,陈倩顺手拉住了和我们擦肩而过的护士小姐,"我想问问,美美在哪个病房?"
"李小美是吧?"护士看了我们一眼,指了指走廊尽头的病房:"在那里。"
"你怎么知道她叫美美?"
护士走之后,我盯着陈倩问。
陈倩沾沾自喜地说,"我刚刚瞥了一眼她的病历本啊!对了,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你这么急着出来找她......"
陈倩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我也不打算对她隐瞒:"我昨天看见她和秦朗在一起,他们,他们好像在一起了。"
"啊?"
陈倩被我绕的云里雾里,半天才理清楚,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不会吧,真那样的话徐珊不把她给拆了啊!"
大概是见我脸色不好,陈倩收起自己刚刚险些要脱臼的下巴,安慰我说:"也许是秦朗太思念你了,所以找了一个和你很像的人。"
"不是。"
一提起这件事,眼泪就不停地往下掉,我忍痛解释:"秦朗说,他只是需要长得像我这样的女人陪他睡觉,我只不过是他的眼罩,又或者是安眠药。他需要的只是一个东西,不是陆曼,你明白吗?"
"他亲口给你说的?"
陈倩表情也僵在了脸上,在她的心里,我和秦朗两个人应该是对彼此念念不忘才对。
我点点头,"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就......"
"秦总,我已经和医院方面联系过了,马上就可以给李小姐转病房。"
身后传来杰克的声音,不过三秒,秦朗一行人就像风一样刮过我的身边,像没有看见我一样,笔直地朝着李小美的病房走去。
我望着陈倩,只觉得呼吸困难,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却哭不出一滴眼泪,最后只能跪倒在地上干呕。
这算什么?我到底算什么?
当初我出了车祸,对我不闻不问的人,现在竟然对另外一个女人用情至此,我他妈到底算什么?
陆曼你觉得你自己很伟大吗?
你觉得自己不争不求,默默无闻给他生下一个儿子他的余生都应该对你 念念不忘,牵肠挂肚吗?
少天真了。
你什么都不是,从始至终什么都不是。他不稀罕你,更何况是和你的孩子?你教育你孩子不要恨他,大概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吧。
我,真的,从来没有见过,像我这样自作多情的人。
陈倩连忙把我从地上抱起来,心疼地抱在怀里,"陆曼,你想哭就哭吧,你别这样,我看着难受。"
陈倩声音哽咽着,再说她也要哭了。
我拼命喘着气,嘴巴下意识地咬住她的外套,依旧只能沉默地流泪。
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哑口无言,痛到极致,连哭出声都是奢求。
阳阳就是这个时候,迈着小短腿找过来的。
顾若晨老远就发现情况不对,原本满眼都是笑意的他,立马收拾得一干二净,抱起跑向我的阳阳,一把把他的头扭过去,语气轻松地说:"阳阳,你看你妈妈真是越来越没有出息了,不过和你陈倩阿姨几天没见,竟然哭成这样。"
"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但妈妈不是。"
阳阳的手落到了我的肩膀上,我只能从陈倩的肩膀上起来,心中刚刚剧烈起伏的情绪瞬间安静了一大半。
在阳阳面前,我不能做一个求而不得的可怜女人,我得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妈妈。
我把他从顾若晨的身上接过来,哑着嗓子逗他:"怎么今天想到来找妈妈了,不和陈爷爷学画画了?"
"陈爷爷说我莲花已经画得惟妙惟肖了,批准我回家来看你。"
小家伙说得一本正经,成语都用上了,一看就是把陈叔的话直接转达给我了。
"那你是不是要给为娘的展示一下你的画工啊?"
"没问题。"阳阳小手一挥,转身看向顾若晨,"顾爸爸,麻烦你给我买画画工具,我......"说着说着,阳阳的目光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一样,愣愣地看着走廊尽头的那个方向。
"妈妈,他是......"
我心里漏了一拍,不敢往阳阳手指的方向看,抱着他直接往相反的地方走去。
"阳阳,妈妈记错了,那个人不是你爸爸。他和你爸爸很像,但不是你爸爸。"
我怕泪水滴到阳阳的身上让他察觉,只能昂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阳阳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那他是爸爸的双胞胎吗?"
"是的。"我停下来脚步,因为心里豁然开朗,转眼找到了通往另一条路的入口,没有必要再做逃兵:"你爸爸和他不一样,你爸爸是一个很善良的人,没有妈妈会睡不着,他很爱妈妈也很爱你。他和你看见的叔叔不一样,如果那个叔叔是爸爸的话,他怎么会不认识妈妈,不认识阳阳呢?"
"Mandy!"
"陆曼!"
陈倩和顾若晨异口同声。顾若晨诧异地看向我,眼底隐隐的愤怒是源于我对阳阳仇恨的灌输。我和他很早就达成共识,要让阳阳生活在爱的阳光下,无论如何都不要在他心里埋下负面的种子。
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我对他一笑,储蓄在眼眶里的泪水再一次滚落,"我怀着爱和期待活了这么多年,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恨一场,你说呢?"
我不希望阳阳带着恨生活,但有时候苟延残喘的爱,比恨更难看。
回应我的,是他难得的沉默。
蝴蝶终究飞不过沧海,谁又有权去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