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希颜回到公寓, 没料到说要去开会的某人已经先她一步到家了,还在厨房里忙活, 见到她开门进来头也不抬的打招呼:“回来了。”
烟烟已经跳到她脚边,孔希颜一边抱起它一边回话:“嗯, 你不是去开会了吗?”
“不去了。”
淡淡的回话从厨房里飘出来。
迟晚照熟练的将菜盛在盘子里,顿时阵阵香气在公寓里飘散开,孔希颜在迟晚照离开的这段时间吃的最多就是面条。
一来她自己会做的菜太少。
二来, 每天拍戏回来累的不想动, 也就随便应付了。
现在闻到迟晚照烧好的菜,她肚子里的馋虫被引上来, 不由自主的走到饭桌前。
刚烧好的鱼香肉丝正冒着油光, 在灯光照耀下闪闪发亮,孔希颜捂着肚子看向在厨房忙活的迟晚照。
只见她在小碗里装了点清水,然后将鸡蛋打在里面,搅合几下倒入锅中,随后翻炒起来, 她已经脱了风衣, 里面是一件浅色的线衫, 袖子撸到胳膊上面, 露出线条漂亮的手腕。
孔希颜盯着她侧颜看,想到今天在片场里见到的她。
冷漠傲气, 寒意逼人。
就光是和她对一眼,就让人忍不住低头。
和现在完全不同。
迟晚照将炒好的鸡蛋盛好放在一边,随后将切好的番茄倒入锅中小炒, 不一会熬出了番茄汁,她将鸡蛋放进去,撒上葱花和佐料。
有淡淡香气飘过来,孔希颜的肚子咕噜一声,她有些不好意思抱着烟烟坐回沙发上假装看电视。
迟晚照将汤盛好放在饭桌上,侧头看在沙发上缩成一团的人,眉眼里满是柔色,她说道:“我去洗澡,你先吃。”
孔希颜忙回头,看着她:“不用……”
迟晚照正在脱围裙,她手勾在脖子上,拉扯两下,没顺利解开,孔希颜见到她把活结拉成了死结,她起身说道:“你别动,我来帮你。”
“好。”
迟晚照见她起身,眸色渐深,她略微低下头,露出修长的脖颈,孔希颜往前靠一点,侧头看她后面被打死的结。
孔希颜没有迟晚照那么高,稍稍踮起了脚尖,迟晚照低头瞥到她的动作,头压低,直接搁在了孔希颜的肩头上。
鼻尖满是熟悉的香气。
自从那日她们签了合同后,她就换了沐浴露,是她熟悉的味道。
孔希颜感觉到肩头的重量,她动作都僵硬了很多,指尖触碰到迟晚照的肌肤上,温热的触感。
“好了吗?”
迟晚照开口,呼吸就在孔希颜的脖子旁,痒痒的,她连忙三两下解开了死结,面色微红,不敢直视迟晚照的眼睛,低头说道:“好了。”
“谢谢。”
迟晚照也没在意,解开了围裙挂在厨房里,孔希颜跟在她身后依旧是低头的动作,声音弱弱的:“今天在片场,谢谢你。”
她不会看不出来迟晚照在帮她。
但是她想不通为什么帮她。
她们之间,不应该牵涉太多的。
迟晚照挂好围裙,侧头看她,了然的表情:“没事,顺便而已。”
见孔希颜仍旧站在原地,她声音软了点:“怎么,给你带来困扰了?”
“没有。”
孔希颜和她对视,见她神色依旧,不由得说道:“只是麻烦你了。”
迟晚照闻言敛了些温柔表情,侧颜绷紧,口气温温的:“不麻烦。”
“孔小姐,我们现在是领过证的合法关系,你不用这么见外。”
这不是孔希颜第一次从迟晚照的嘴里听到这句话了,她脸颊上的红润还没有消失,憋着口气问道:“为什么是我。”
迟晚照:“嗯?”
孔希颜继续问道:“我想知道为什么会选择我?”
她就不信迟晚照真的是因为要找个人照顾烟烟才结婚。
可若不是,她又想不到其他原因。
喜欢她?
不至于,她们俩根本没接触过,景烟还是在她息影之后才冒出来的,之前圈子里根本没这个人。
其他原因就更不像了。
她现在一无所有,可没迟晚照能贪图的东西。
所以才越发的想不通。
迟晚照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明眸黑亮,里面翻滚莫名情绪,她站的时候腰板挺得很直,长发松松挽起在脑后有个好看的弧度,发尖落在脖颈上,随着她动作晃动。
她不笑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唇抿直,下颚绷紧,明眸如利刃,周身气势迫人。
孔希颜觉得她刹那就恢复成初见时高高在上的迟总。
举手投足干脆利落,胸有成竹。
似乎一切都在她掌握里。
就在孔希颜以为迟晚照会开口说话时,后者只是抿唇笑笑离开了。她跟着迟晚照走了两步,见她关上门才丧气的垮了肩膀。
烟烟知趣的跳到她脚边,用带着倒刺的舌尖舔她小腿肚,孔希颜颓然蹲下身,撑起她两只前爪,鼻子抵在烟烟通红的鼻头上轻声问:“所以,为什么呢?”
“喵呜……”
一室寂静,没有人能回答她这个问题。
迟晚照洗完澡下楼时见到孔希颜仍旧抱着烟烟坐在沙发上,背影纤细。
她心底涌上暖流,慢慢跟着血液一起流动,连带脸色都温柔不少,她说道:“吃饭了。”
孔希颜听到声音转头,见到只穿着迟晚照穿着浴袍,长发披肩,双颊被蒸的通红,眼带秋波,不同于之前的清高孤傲,添了些平时没有的风情。
她很少看到迟晚照长发披肩的样子。
在孔希颜的印象里,她的长发总是挽着的,一丝不苟,只会在睡觉的时候才散开。
但是睡觉的时候,她也不可能细看。
所以刚刚打一照面,她愣了下,披着长发的迟晚照仿佛连气势都弱了不少。
连带整个人都温柔了。
孔希颜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真是——太荒唐了。
迟晚照去厨房盛了两碗饭出来,递给孔希颜,见她还傻愣愣看着自己,她问道:“怎么了?”
孔希颜回神:“没事。”
“吃吧。”
饭桌上依旧少言寡语,孔希颜先前还饿得很,现在让她吃,反倒没吃几口就饱了,迟晚照看着她放下筷子,问道:“不吃了?”
孔希颜:“饱了。”
迟晚照给她添了碗汤,递给她:“养胃的。”
孔希颜瞥她眼:“谢谢……”
迟晚照听到这两个字身体顿了顿,接着侧颜绷紧,目如悬珠的看着她,薄唇轻启:“不用。”
饭后孔希颜上楼带着烟烟去洗漱,迟晚照看完新闻后从茶几上拿了个东西上楼了。
二楼的房间里。
孔希颜抱着烟烟打开门,一阵暖气袭来,她舒服的毛孔都张开了,烟烟熟门熟路的跳下她手腕飞奔到床上,凑到迟晚照的身边喵呜喵呜叫了两声。
蔚蓝的眸子里满是委屈。
似是担心迟晚照今晚又把自己扔出去了。
迟晚照一只手托着书,另一只手伏在它刚吹干的白毛上,揉了揉,烟烟趴在她身边打起了呼噜。
孔希颜走到梳妆镜前吹干长发,从镜子里看到迟晚照正低垂眼睑看烟烟,动作温柔,嘴角挂着不易察觉的浅笑,柔情绰态。
她看着镜子里的一人一猫互动,心头漫过暖暖的感觉。
孔希颜刚吹干长发就听到迟晚照对她说道:“过来。”
她收好吹风机,拢了拢睡衣走过去,迟晚照靠在床边,宽松的睡袍微开,露出胸前一大片白皙的肌肤和若隐若现的内衣轮廓,孔希颜别开眼问道:“什么事?”
迟晚照伸手,孔希颜拧了眉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见孔希颜没反应,迟晚照直接拉过她的手臂让她坐在床沿边,软软的大床瞬间塌了一点,孔希颜刚想站起来,迟晚照厉声说道:“别动。”
孔希颜就真的没动了。
迟晚照从一边的床头柜子上拿了个药膏状的盒子,打开后果然是药膏,孔希颜摸着自己半边脸颊说道:“不用……”
话还没说完,冰冰凉凉的触感就贴上了她的脸颊,迟晚照的指尖都是凉冰冰的,抵在她温热的脸颊上,她只觉得半边脸热烘烘的。
仿若不是在擦药膏,而是在抹胭脂。
药膏的味道不难闻,淡淡的清香萦绕在她们之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迟晚照淡定的给她将药膏涂抹均匀,表情认真,唇瓣依旧紧紧抿着。
孔希颜侧头稍稍看眼就收回视线,垂下眼睑。
半响后,迟晚照才抽出面纸擦了擦手指尖还有残留的药膏,她保养的好,十指如葱,白皙修长,要不是天天看迟晚照做饭,孔希颜肯定以为她十指不沾阳春水。
迟晚照将剩下的药膏放在抽屉里,孔希颜是侧着坐的,距离抽屉很近,迟晚照擦过她的身体,起身时呼吸就洒在孔希颜的脖子上。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孔希颜抬眸笑笑:“你先说。”
迟晚照继续靠在床边,合上了书本拿掉边框眼镜,和孔希颜说道:“靠近点,我看看消肿了没。”
“不碍事。”
孔希颜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还是凑近了些,让迟晚照看的清楚。
其实她脸肿的并不厉害,何老到底还顾忌要拍戏,并没有用十足的力气,只是有轻微的巴掌印,迟晚照刚刚抹了药遮住印子,现在凑近看,也只看到晶莹之色。
很像小时候吃的果冻,又白又嫩,滑滑溜溜的。
迟晚照手心冒汗,眸色深沉,黑的发亮,孔希颜许久没听到声音,侧过头,鼻尖扫过迟晚照的下巴。
两人都怔了会,孔希颜离开往旁边挪了挪位置,低头,用手摸着半边侧颜,上了药膏的地方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她尴尬扯扯嘴角:“谢谢。”
迟晚照敛去眉眼温柔,神色淡然:“不用。”
孔希颜经历好几晚迟晚照不在的日子,刚适应,她又回来了,所以现在她侧躺在床上,听身后若有似无的呼吸声很不习惯。
越是安静的气氛,声音就越是会被放大。
孔希颜听到最后手摸在自己胸口处,她怎么好像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砰跳的急躁。
她隐在发丝的侧颜抹了胭脂般红艳艳的,就连呼吸都沉了几分,烟烟还在不知疲倦的甩着尾巴,尾巴尖落在她脖子上,痒痒的。
孔希颜没忍住,扭过头,和烟烟大眼瞪小眼,最后将它抱起往迟晚照身侧放了放,直到尾巴扫不到自己这个位置才笑了。
有种孩子气般的幼稚。
迟晚照神色如常的看她动作,倏地伸手拉住她手腕,触手的肌肤温度不是常温,比她热。
孔希颜秀眉微蹙,低头看着两人握手的地方,一开口,才觉得嗓子口很痒,她忍不住咳出声。
她身体本就单薄,胃又不好,今天下了水之后还吹了那么久的凉风,不生病才怪!迟晚照厉眉拢起,她应该早点察觉出她不对劲的。
她以前哪怕再没有胃口也会多喝两碗汤。
但是偏偏今天是她盛了她才喝的,之前她以为是孔希颜是因为白天的事情不开心。
原来是身体不适。
迟晚照脸上难得出现懊恼的神色,她手探在孔希颜的额头上,确实比刚刚还要热,尤其是双颊,一片绯红。
“你发烧了。”
孔希颜听到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她拧了眉,手放在额头上,脸色疑惑:“没有吧,很正常。”
迟晚照扶她睡下,无奈说道:“那是因为你手心热。”
孔希颜:……
迟晚照将她身上的被子掀开,下床从柜子里拿了件薄毯子盖在她身上,孔希颜本来就觉得燥热,现在换了个毯子,果然舒服多了。
她见迟晚照在房间忙碌的纤细身影,弱弱说道:“谢谢。”
“不用。”
依旧是硬邦邦的回答,迟晚照盖好毯子后就打开房门出去了,没一会又进来,孔希颜见她手上正拿着体温计和退烧药。
“不用了……”
发了烧的孔希颜连声音都弱了三分,还带着点抗拒,尤其看向迟晚照手上的退烧药,眉头皱的死紧,抿着唇。
迟晚照走到她身边,温度计是那种老式水银的,她手上拿着温度计低头问道:“是我帮你脱还是你自己放?”
温度计要放在腋下。
孔希颜肯定不可能让迟晚照帮自己脱,她从迟晚照的手上接过温度计,背过身解开睡衣,将温度计夹好。
这么一动,身体又出了汗。
迟晚照将她身上的薄毯掀开,扶着她坐起来,她两只手从孔希颜脖子两边穿过,三两下就扎起了长发。
没了厚重的头发垂在胸前,就连气都顺畅了不少。
孔希颜低下头。
迟晚照的指尖很凉,偶尔触到孔希颜滚烫的皮肤上,说不出来的舒服,她扎好头发后扶着孔希颜倚在抱枕上。
房间里很安静,烟烟见孔希颜气色不对努力的想凑过去,被迟晚照拎下床,还用眼神警告,别添乱。
于是烟烟不怎么开心的趴在床下不远处的沙发上,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坐在一起的两人。
孔希颜其实是有点尴尬的。
她不太习惯这样被人照顾,之前在乡下就算是她生病发烧,也是自己扛过去,实在不行,吞两颗药打一针就完事了。
什么时候被人这样精心照顾过。
但她满肚子的话对上迟晚照绷着的侧颜又说不出来,只得恹恹的躺在那里,沉默以对。
迟晚照将退烧药放在床头柜上,接了杯温水,忙好之后才坐在床边看着孔希颜:“怎么样?还难受吗?”
她眼底有显而易见的关心,孔希颜愣了愣,回道:“挺好的,不难受。”
迟晚照淡淡点头,看了腕表,伸出白净的手掌在孔希颜面前:“拿出来我看看。”
孔希颜低头拿体温计,也没避开迟晚照,露出胸前一大片绯红肌肤,迟晚照眸色黑如墨,沉了下来。
温度计上显示的温度还好,三十八度二。
迟晚照稍稍放心,从一边的柜子上倒了片退烧药递给孔希颜,低头看到她还没吃药就苦兮兮的脸轻笑:“怎么?怕吃药?”
孔希颜轻咳声,从她手上拿过药丸:“没有。”
话是这么说,但是她眉头皱的可以夹死苍蝇,脸成苦瓜样,最后一仰头将药扔进嘴里,胡乱的喝两口水咽下去。
吃药——可真是最痛苦的事情之一了。
迟晚照就坐在她身边,瞧见她神色变了几变,从她手上接过空杯子,扶着她睡下。
不一会儿,房间的水晶灯关了,只留了一盏床头昏黄的小灯,烟烟见时机成熟刚准备跳上床,迟晚照扫她一眼。
烟烟翘起的尾巴陡然放下来,垂着头又回到沙发上。
孔希颜没见到它的举动,她吞了药的嗓子口有些涩涩的,声音也很沙哑,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到她捂着自己跳乱的心问道:“迟总,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迟晚照听到这句话侧过头看她,孔希颜依旧是背对着自己,身上盖了件薄薄的毯子,长发扎成丸子头,有几根发丝落在修长的脖颈上,隐进衣服里。
她迟疑了片刻,没回答孔希颜的问题,只是就这么盯着她。
过了很久。
房间里传来平缓的呼吸声,迟晚照才掰正了孔希颜的身体,手探在头上,没有那么滚烫了。
她稍稍放心,揽过孔希颜的肩膀带进怀中,低声在她耳边说道:“那是因为,我想对你好。”
被扭正了姿势的孔希颜换了个位置,面对迟晚照侧过身体,她手担在迟晚照的细腰上,许是之前房间空调温度调的低,她烧退下后觉得有点冷,忍不住在迟晚照的怀中钻了钻。
迟晚照掀开她的薄毯,把她带进被子里,头一低,吻在了她的发丝上。
月上树梢,房间里的两人相拥而眠,偶尔能听到猫咪的呼噜声传来,添了股温馨恬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