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放心徐庶之安危,邓季在黑铁卫中亲挑一屯人马护送。
邓季的黑铁卫组建至今,人数常不固定。上次与杨千万一战过后,又自卒兵中抽调些补入,今有一千五百之数,设三曲人马。
护送徐庶的黑铁卫的屯长是熊智,外表虽生得五大三粗的,内里却甚精细,才被邓季选中。另外出使队伍中,还有十余名文吏,一位黑铁卫所属的女医匠。
屯军金城郡的韩遂在凉州威望极高,豪族归心,自家军马众多不说,又得凉州羌人依附,不计杨秋、成宜等依附者,麾下亦还有四万余骑。马腾帐下有长子马超、校尉庞德两位世间罕有的猛士,却也敌不过韩遂,吃了数次败仗。
邓季势力西侵入凉州后,韩遂亦开始有防备,遣成宜、杨秋、马玩等附庸入安定,便为牵制长安。
欲统合大军与邓季争锋,马腾却因之前妻、子之死,如同疯狗一般,只欲与他这位义兄弟决死战,不顾长远,几次欲求和,遣去的使者尽被斩杀。逼得韩遂兵锋不得不先对内,力求短期内能安定凉州,再作其它打算。
被韩遂击败,马腾屯军于武威郡姑臧、武威二县。在姑臧城内闻邓季使者来,马腾请入,徐庶见礼道:“将军祖上为伏波将军,吾主祖上为云台二十八将之首、元侯,两家结好于光武时,可谓世交也!今闻将军与韩遂交兵不利,吾主特遣某见礼,愿以司州卒兵为将军之臂助!”
马腾微嘲答道:“足下所言何不实?熙熙攘攘,不过利来利往!邓慕安出军助某,非为图凉州焉?”
对方自也不笨,徐庶笑道:“长安之意,两军互结盟好。待败韩遂后,吾主取安定、北地二郡养民,余地尽由将军治之,如何?”
马腾尚在沉吟犹豫,身后马超已出声怒吼:“张掖、居延二属国外,凉州只九郡,汝家已得天水、武都、陇西,再添二郡之地,九得其五也!”
校尉庞德亦反对,出列冲马腾道:“关东之语尽不可信!某等久居边地,亦曾闻邓慕安诈粮于荆州,便与其联军破韩遂,金城恐亦非将军可得!”
马腾未吭声表态,徐庶大笑着插上:“今逢乱世,刘表空言仁义,实则懦弱,故吾主以诈计行之,此见智也!将军戎马半生,勇冠三军,雄踞凉州多年,素有盛名,麾下带甲精骑过万,岂刘表辈可比?若得破韩遂,其败军当多改投将军帐下,岂从吾等外人?金城郡如何不能得?”
“父亲!此人惯能巧言令色,不可信也!”马超疾呼反对:“且勿中计,若引贼军入凉州,定遭骂名于身!”
“哼!”马腾对马超冷哼道:“入军不过两载,如何尽插手大事,又于中军帐内喧闹无礼?”
马超急声辩道:“儿不更事,一心却只为父谋划,却不敢忘孝,急切逾越处,求父亲宽宥!”
将徐庶晾在场中,马腾缓声问长子道:“以你之见,当如何?”
马超再抬首,凶光已直逼徐庶,道:“韩文约心腹成公英数次通信于父,只求和解。便斩杀此人,持首级请与韩遂合好,联西凉各豪杰,兵锋东向,夺司州之地!”
马腾“哈哈”笑问徐庶:“足下以为如何?”
徐庶面上毫无异色,只笑答道:“此或亦可!将军虽有妻、子之恨,然与韩遂合谋司州,料亦不当为世间丈夫所耻!只不知得司州后,亦当何人为主?”
尚未听明后面挑拨话语,马腾已回首骂马超道:“可闻否?外人俱知汝母与幼弟之仇,身为人子、人兄,却丝毫不念,只欲与仇寇为友,实为竖子也!”
当着许多人面毫不留情,直将马超斥得面红耳赤,恨恨退出帐外去。
马腾方才对徐庶道:“某起兵乱世,非为谋西凉之雄主,初时不过忧家小为叛贼害,勉力为之尔。不料称雄一世,临老尚不能保全妻子,此毕生之恨也!此仇不可不报,若得邓司州出军相助,擒杀韩遂,某愿奉长安为主,不复生叛意!”
是否会守诺奉邓季为主日后再看,能得马腾同意两家合军攻韩遂,徐庶已是大喜,这次出使目的就算达到。
马腾留徐庶在姑臧逗留做客三日,才遣归长安去回报邓季。
闻徐庶出城欲返长安,马超招尚未弱冠、与自己一向亲近的堂弟马岱来道:“邓季贼辈陈兵欲入主西凉,父亲却只记前仇,不肯与韩文约和解,欲引邓军入寇,此大谬也!”
马岱惶恐道:“大兄为人子,岂可言伯父之失?”
马超顿时怒瞪他:“汝亦如此观吾?”
知道自家这位兄长性子暴躁,少年马岱急辩白道:“弟不敢!”
马超乃道:“此时只你我兄弟二人在,非吾言父亲之过,实忧心也!本州久乱,便得之亦难成事,何如东图据关中以为基业?父亲志止于西凉,非马氏之远谋也!”
少年男儿,谁不想有纵横天下的机会?马岱向来服这位堂兄武勇,不过三两句话,已是热血澎湃,点头赞同:“马氏祖上,强袁氏、杨氏百倍,子孙却只得居于边地,岂得甘心?大兄见地极明,奈何伯父不许!”
“父亲不许,余等可自行事,后再报与闻!”要瞒着伯父行事?马岱睁大眼,听马超继续道:“徐庶此人亦为邓季重臣,吾观其等虽皆为骑,随行中却尚有文吏、女眷在,行速当慢,若暗遣军马追上,于路中截杀,邓慕安岂可罢休?待父亲得闻,恐司州军报复,亦只得与韩文约尽弃前仇,合兵并敌也!”
马岱收起惊讶,思索一会,答道:“定当如此!只大兄需仔细,坏伯父大事,恐遭重责不饶!”
“若吾独行此事,定难为父亲所容!”马超摇头,双目紧视这少年堂弟:“休、铁二弟年更幼,不足托事,吾只岱弟可用!汝尚未弱冠,父亲又常念亡故之叔父,便有降罪意,亦当轻罚!可领吾麾下三千军马出城追杀徐庶,待归来父亲有责罚,你我兄弟并肩齐担,如何?”
马氏常居边地,子弟家传自幼开始习武,皆悍勇得紧,只是谁人尚未弱冠便得统领军队?马岱初时难置信,待反应过来,立即点头大喜,点头应允:“善!”
待把自家军马委于马岱统属,马超亲送其等出城。
城门处今日正当庞德巡视,见马超所部欲出城,急拦道:“未得主公之令,何人敢私动军马?”
马超上前语道:“且放吾弟外出,吾自随足下往父亲帐下请罪!”
庞德尚不敢徇私,犹豫间,马超已怒斥道:“吾为少将军,何人真敢拦阻?”
马超自上前,斥骂开城门军士,庞德虽不满,终不敢拦,马岱已领三千骑鱼贯而出。
待马岱出城疾奔而去,马超方与庞德归马腾面前,跪伏在地,泣道:“母弟之难,儿亦不敢或忘!然与马氏大事相较,亦当为轻!今邓慕安只四军骑卒,却尽得罪天下,何德可治凉州?望父亲以基业为重,暂与韩遂合兵,驱杨秋、成宜、马玩辈与羌胡为前锋,先取关中,再图报仇事!”
马腾不耐烦道:“图谋大事,亦当观天时晓进退,否则反为家族取祸之因!今连韩遂亦敌不过,只困守一地,如何再言天下争雄?此事已有计较,何又来言?”
“欲行大事者,何者不押身家性命,迎万难而上?岂可畏难裹足不前?”马超再努力道:“西凉之众,联合可得十余万众,正当跃驹纵横世间,如何轻易居人下?韩遂老矣,子辈尽无才干,若得取关中,其地终当为我马氏所有!”
“凉州纷乱多年,民乏,吾亦乏!”马腾面上难得露出一丝软弱,为自家长子解释道:“韩遂老,吾亦老!称雄图霸之心已绝,再无它念,只望汝与马岱、马休、马铁尽得善终!便屈膝降邓慕安,亦无不可!”
马超从未听父亲亲口道出自己已无雄心壮志,呆得一会,方道:“父亲欲降邓慕安,恐不可得也!孩儿已遣岱弟领军出城追杀邓季使臣,岱弟虽未弱冠,却勇力可嘉,料徐庶终不得归长安!”
“逆子!”
马腾这才得闻,急挺身而起,面色潮红,全身颤抖着,胸膛如风箱般剧烈起伏不定。再怒视心腹大将庞德,怒问:“何不拦截?还不速追?”
庞德急跪伏在马超身侧,出语道:“某亦不欲主公轻让关东厮辈入主凉州,故未拦阻,更不欲追!请主公治罪!”
临时能得庞德支持,自是意外之喜!马超再将头伏地上,出语道:“父亲若欲降邓季,请斩儿首级,送头颅往长安求免罪!”
“呛!”一声拔出佩剑,马腾虽恼怒得厉害,只是他已从欲称霸天下的枭雄褪化为眷顾子侄辈的普通老人,怎么可能真将唯一成年的长子斩杀?
持剑良久后,佩剑终究被扔弃在地,马腾黯然道:“罢!庞令明速遣使传语韩遂,吾愿解斗结盟,共伐邓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