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陈元的思绪仍然沉浸在老人一家被残忍杀害的现实当中。

他似乎并没有感觉到疼，只是有些后悔。

如果自己可以早点回来。

如果自己没有选择这个时间去加油。

如果自己没有带着江莲和李绮罗来到这里。

如果自己没有在加油站与那伙人发生冲突。

也许他们一家三口还可以好好的活着。

如果……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面无表情的向左转头，冰冷的视线中带着一股浓烈的杀意。

拿着半截木棍的男人看着陈元，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眼前明明只是一个看起来非常普通的家伙。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紧紧的笼罩着他。

有点像是，站在悬崖边，低头俯视着那深不见底的深渊一般。

他的心跳越来越快，慌乱的发出一声叫喊。

“去死啊！”

他握着半截木棍，将断裂的尖端刺向陈元的脖子。

那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在这一刻缓慢的眨了一下。

与陈元目光交汇的瞬间，他的右手手腕被死死的抓住了。

巨大的力量翻滚着，犹如铁钳一般逐渐紧缩。

木棍脱手掉在了地上。

他痛苦的哀嚎着。

“啊啊啊——疼——疼——”

锥心的疼痛让他原本想要反抗的左手在半空中转向了自己的右手手腕。

他无力的扒拉着陈元的左手，但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陈元直视着他的双眼，冰冷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灵魂。

对着他的肚子一脚踹过去，他立刻无法抑制的向前佝偻着身体。

左手垂下去，他本能的发出两声干咳。

伴随着短暂的窒息感，他恍惚中看到有一道拳影在眼前一闪而过。

“咔嚓——”

骨折的声音响起来。

他愣愣的看着自己那只断掉的小臂从陈元的手中垂下来。

缓了一秒，他才抓着自己的右臂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陈元歪着脑袋静静的看着他。

“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他忍着剧痛抬起头，颤抖的嘴巴刚刚张开，声音还没有发出来。他就看到陈元的拳头在空中挥了一下，火辣辣的疼痛从正前方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巨大的力量将他砸倒在地上。

鼻梁塌陷，粘稠的血液从他的鼻孔里不断地流出来。

陈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们？”

“不是……不是……我……不是我杀的……”

他语无伦次的说着，陈元却仿佛听不见一样。

毫无灵魂的骑在他的身上，然后收起那把手枪，一拳接着一拳往他的脸上打。

“噗呲——噗呲——”

每一拳下去，都会有鲜血溅出来。

男人发出“呜呜”的求饶声，但陈元完全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虽然这些问题现在看来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但陈元还是在男人临死前问了一句。

满脸是血的男人艰难的张开嘴巴，眼皮耷拉着。

“阿兰……阿兰……”

他断断续续的说着，“是她……是她说的……她说你穿着老张头的衣服……有可能会在这里……”

陈元轻轻叹了一口气，“谁是阿兰？”

“就是……就是加油站商店里的那个女人……穿着制服……个子不高……”

是她……

那个帮自己拿出两个油桶的女人。

陈元轻轻摇头，很无力的笑了几声。

“别……别杀我……求你了……别杀我……”

陈元看着他缓慢的眨了眨眼。

“你不配活着。”

“噗呲——噗呲——”

左右两个拳头再次轮番挥了起来。

就这样打了差不多有三分钟。

男人的整个脑袋上全是血。

粘稠的血液沿着陈元的拳头一滴一滴的往下流。

他回身拿起刚才掉在地上的半截木棍。

慢慢将它举向空中，他恍惚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已经死了。

整个人贴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脑海中回想着老人一家对他们的帮助。

陈元握紧手中的半截木棍，还是愤怒的砸了下去。

木棍的尖端在这股巨大力量的驱使下，直接从男人的眼眶里插了进去。

陈元没有立刻松手，他维持着这个动作，呆滞了几秒。

随后才松开手，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江莲和李绮罗都红着眼睛看着他，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陈元走过去将她们嘴上的胶布撕下来，然后去解她们身上的绳索。

“陈元……呜呜……爷爷奶奶他们都死了……呜呜……”

李绮罗哭的很伤心，绳索解开之后，她一把扑进陈元的怀里。

江莲虽然没有哭的那么厉害，但她同样也很伤心。泪珠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加上她原本就在发烧，整个人的状态就显得非常不好。

陈元轻轻拍了拍李绮罗的后背，“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看开点吧。”

李绮罗从陈元的怀里退出来，她揉了揉还在流泪的双眼，语气里还是充满悲伤，“为什么会这样……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他们明明那么善良……他们应该可以好好活下去的……”

陈元慢慢站起身，“没想太多了，没有意义的，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一直如此。”

他静静的看着老人一家的尸体。

两个老人都是被利刃刺进了脏器，小男孩则是被人拿刀划断了脖子。

看着这一幕。

他感觉自己的内心深处很闷，很窒息。

仰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测过头对江莲和李绮罗说：“你们两个还好吧？”

李绮罗替着江莲一起回答：“我们……我们没事……”

陈元点了点头，“那你们先把衣服穿好吧，我去门口透透气。”

“好。”

从土房里走出来，眼前到处都是倒在血泊中的尸体，之前那几个还剩下一口气的家伙，此时也已经完全死透了。

陈元抬头看着天空。

黄昏将近，那些洁白的云朵渐渐的都被染上了一层幽柔的红光。

他点了一根烟，用力的抽着。

尼古丁在肺部翻滚，可是他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爽快。

寒风在耳边呼啸着，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手中的烟还剩下半根，他已经没有心情继续往下抽了。

随手将半截香烟扔掉，他推开土房的门走了进去。

江莲和李绮罗已经重新穿好了衣服。

两个女人坐在炕沿的一角，神情都很低落。

陈元走过去坐在江莲旁边。

“你们……”

他不知道她们俩个到底有没有被这伙人侵犯过。

所以多少有些担心。

可是话到了嘴边，他又觉得问这个好像很不合适。

于是刚说出两个字，他就卡住了。

李绮罗侧着脑袋看向他，眼神中带着一点疑惑，“嗯，怎么了？”

“呃……”

注意到陈元的窘迫，江莲大概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轻轻摇了摇头，她虚弱的开口，“你不用担心，他们没把我俩怎么样。”

李绮罗恍然大悟，跟着补充道：“啊，原来你是问这个啊，嗯，反正，反正没有到那一步，那人刚脱掉裤子你就回来了，所以就，嗯，没跟我们那个……”

陈元有点尴尬的点点头，“那就好……”

江莲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头上的血。”

“啊，没事的。”

“怎么可能没事啊！”李绮罗关切的说了一句，然后从炕沿跑下去，撕了几张卫生纸递给陈元，“你先稍微擦擦吧，现在也没有创可贴那些东西。”

“嗯。”

江莲盯着陈元额角的伤口，她疑惑的眨了眨眼。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陈元，你……你身上之前受的那些伤……已经全都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