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桀桀桀，来玩吧。来玩吧。将你的手臂掰断，将你的内脏掏出，将你的脖子扭下来~！】

尖锐的声音，唱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歌谣，从那副身躯的深处传出。

“盛丰年”，不，应该说是控制了这幅身体的“笑脸小丑”，一边唱，一边动了动这幅新得到的“玩具”。

四肢健全的人体，在它的控制下，像是一只提线木偶，极其不协调地、僵硬地抬起右手小臂，与大臂保持九十度直角。然后……

左手握住右手手腕，右手小臂被撕裂出身体。

鲜血飞溅到包裹着它的黑水之中，消失不见。

【咦？】

动作僵住。笑脸小丑茫然地呆愣了很久，才又重新开口：【哦呀，我好像搞错了呢。】

【明明，要先将你的手臂掰下来才对啊~】

黑水中冲出一条黑色的触手，类似于一些软体动物的质感，弹力十足，转瞬间已然杀到池桓身前。池桓没有动弹，雷骨的力量不可控地宣泄而出，将这条黑色触手完全粉碎。

真是恶心。

池桓想。被不属于自己的魔灵反噬，这样的灵魂，居然都能够占有一个九阶的身体——这个世界还真是没救了啊！

“凤女，嘲风，改变攻击目标，将上面的那个打下来，两个一起收拾。”低语交代一声，凤女与嘲风驱使池桓攻击的意识，这才稍微减弱了一些，让池桓的精神压力减弱稍许。

盛丰年被笑脸小丑掌控住身体，盛丰熙这边的哭脸小丑也受其影响，力量增强，不断侵蚀盛丰熙的意识。

【呜呜呜，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挽回不了的……】

“现在说这话还太早了吧！”盛丰熙现在只能勉强支撑着不让自己晕过去。他识海内的精神力已经见底了，很快就会榨不出任何东西来。到时候，不用什么攻击，他就可以因为缺氧，死在殛风层里了。

【就算再努力都好！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啊！】

还想再说些什么，去反驳哭脸小丑的话。可是一张口，盛丰熙就发现自己早就词穷。

败局已定，自欺欺人，也并不会有什么用。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这下恐怕真的要结束了呜呜呜呜。也不知道死的时候能不能好看点，死得太难看会不会很没有面子啊……

心里担心盛丰年会不会有事，同时还要面对典伊的攻击，处境已经不能够再糟糕。某个蠢货被哭脸小丑的悲观感染，止不住的害怕起来。只是，不负他‘蠢货’的‘雅号’，这种绝望场景下，大脑还能自动跑偏到十万八千里之远，自问自答间，分分钟狗血过晚上八点档电视剧。

“轰！”

摩天轮崩溃在即，典伊再放水都不能视而不见。抽身而上，魔杖化身传说中的‘定海神针’，一下就是一万三千五百斤，直接将摩天轮最后的承重中心点给打散了。

摩天轮内维持运转的大量魔力，全都一哄而散。暴走款的大型魔力漩涡，淹没了典伊。

魔力漩涡中的元素大多是暗系，还有一些零散的法则之力夹杂其中。饶是典伊，此时也只能将自己的真身护好，以免再度受损。在没有使用者给她提供魔力的情况下，她无法用器灵之身控制大量的魔力。而光用法则去驱散魔力漩涡的话，未免太浪费了。

摩天轮被破，支撑着盛丰熙的最后一道屏障也消失不见。他感觉自己所有的力量都被抽走，五脏六腑什么的都是浮云，全身只剩下皮肉，就连骨架都没给他剩下。

“咳。”鲜血从他的七窍之中流出，浸染了蓝色的哭脸面具。

盛丰熙最后失去意识之前，满脑子都是哭脸小丑的呜呜呜。不过还好，这次的哭声听上去没那么幽怨，让他没那么害怕了……

被黑色重重包裹的身影自魔力漩涡中脱出，直直坠向地面。

池桓看见后，抬手凝聚出冰锥，往他身上补了一击，将他推向笑脸小丑那边。

“池桓！”魔力漩涡被强力的雷电驱散，典伊眼睛余光瞥到池桓，向他询问接下来的行动计划。盛氏兄弟身上带着的那玩意儿，她没听说过也没见过，只能大概辨认出那是“不好”的东西，是‘恶’念的集合体。面对这种她并不擅长的诡异局面，还是交给专业处理此类案件的暗部特派人员来头疼吧。

“雷电，轰死他。”池桓言简意赅。他时刻关注着那两个魔灵，发现它们之间的融合速度，要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盛丰熙的身躯，才落入笑脸小丑的黑水中没多久，就已经有另一只小丑从黑水中站起，一句幽怨的哭声歌谣传向他们。

【呜呜呜呜，都要死。都要死。将你的希望吃掉，将你的幸福吃掉，将你的命运全都吃掉……】

哭脸小丑的哭声歌谣响起后，笑脸小丑也用它尖锐的笑声，把它的那部分重复。二者此起彼伏地组成和声，好不好听另说，渗人倒是一定的。

同时，黑水之中，又冒起了一团团白色的不知名云雾状能量团，漂浮在黑水上，还有一座大大的古老房子也随之出现。

因为被泥沼一样的黑水包裹，所以看不出那栋房子的细节。只能大概辨认出，这房子至少有八层楼高，外观上有非常奇特的地方。

——【游乐园·JOKER-cry·鬼屋】。

鬼屋一出现，典伊立即不适地捂住了口鼻，仿佛没有嗅觉的她，闻到了什么恶心的气味。

生灵会对死亡有着天生的恐惧感，魔灵也会对邪恶之物天生厌恶。

“这种情况下，想要直接轰死，即便是你，也做不到吧？”典伊看了看池桓，再看了看地面上的那只魔灵。的确，单论法则品阶，池桓身上的两种雷电法则，无论是凤女也好，嘲风也罢，再算上池桓的极致之冰与极致之光，加在一起，也不够对抗人家的超·九阶吧？

更何况，对方似乎还施展出了一个不比摩天轮弱的高品阶魔法啊。

“做得到。只是需要时间准备。”池桓的双眸重新变回冰雪的颜色。“他们暂时不用去管，你要来帮我。”

“好好好。我本来就是过来帮你的啊。”典伊对男生无时无刻不在工作状态的认真态度，十分没辙。“不过，你好歹要讲解一下，你现在知道了什么吧？——或者说，你认为这个是什么？”

“你指的是什么？”

“都是。”器灵的好奇心可不比魔灵的差。

“那么，等战后的工作全部结束后，我整理完所有细节，再跟你说吧。”

典伊撇嘴：“跟着罗斯学坏得很彻底啊！还会吊胃口了。当年那个天真呆萌的池家小子一去不复还喽~”

池桓收回望着两只小丑的目光。“我还差最后一点疑问，需要他们来告诉我答案。”

——

嘈杂的声音。

不管去到哪里，哪怕是在睡梦里，都如影随形。

家族，私生子，魔力，修为，天赋……这种种的词汇涌进脑海。仿佛翻出了什么隐藏了很久的东西，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从这些人的声音中渗透进来。

“少爷。您一定会是我们的骄傲。”

哦哦哦，是在夸他吗？那他可还真是荣幸呢。

“少爷，请您务必为家族争光。您的天赋是所有……中最强的。”

最强？怎么可能，他还老是骂我蠢呢，说我能活这么久肯定是因为太弱了才有点平凡的福气。

“少爷，您果然很聪明呢。”

……等等。

少了一个声音啊，那个骂我蠢的家伙去哪儿了。

又纠结了一会儿，盛丰熙猛地一激灵，强烈的恐惧感，迫使他在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灰白色的世界中醒过来。

不对劲，十分的不对劲啊。第一，平时不管他再怎么唠叨，都会回应他的那个冷冰冰的声音，不见了；第二，这里应该是他的识海，可又觉得不像。

第三，与他相互依附，然后现在夺得了他身躯的哭脸面具，与一只没有脸的小丑，正并排在他身前，漂浮着。

“……”盛丰熙一头雾水的左看看右看看，望向无脸小丑，惊讶道：“原来你们……不是，你是小蓝？那它是谁啊？”确认那个无脸小丑才是自己熟悉的魔灵，盛丰熙伸手指向哭脸面具，觉得自己的智商严重欠费。

【我是你的魔灵，它不是。】无脸小丑的声音直达盛丰熙的大脑。【它是曾经的我们，一个失败的我们。】

【你和另一个灵魂一样，不过是我们的食物。反抗了那么久，是时候认命了。】哭脸面具动了动口，声音同样直通盛丰熙脑海，只是相比起来，带着满满的恶意与恶心感。

两只魔灵说的话，换池桓来，这会儿已经解开谜题。但对某个蠢货来说，他还是一知半解，没怎么懂啊。

“所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想得头疼，盛丰年干脆不再多想，一副‘你们开心就好我都无所谓’的表情。

【还有最后一个，鬼屋。】无脸小丑请求道：【请去完成它。】

【不要再痴心妄想了，我不会让他的灵魂离开这里的。】哭脸面具制止了小丑的举动。

盛丰熙突然猛地想起来，他们这还是在战斗中的啊！伸手去拽无脸小丑，他慌张问：“盛丰年呢？他怎么样了！？”

【当然是被我们吃掉了。】哭脸面具冷飕飕地接话，遭到了盛丰熙布满杀意的怒瞪。

【还没有。但是，他坚持不了多久。】无脸小丑一动不动。它的力量被哭脸面具压制，只能机械性的回答盛丰熙。【只剩下鬼屋，可以救你们了。】

盛丰熙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他现在只是一个被两个面具的力量、囚禁在识海内的意识体，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也无法联系上盛丰熙。

【鬼屋】是他们所掌握的【游乐园】里、唯一的防御控制类魔法。而它有一个特殊功能，就是能够保护识海……似乎也跟保护灵魂没差了。

“小蓝，他说的对。你也没办法把我带出去的，对不对？”盛丰熙拍了拍无脸小丑的脑袋，露出鼓励的笑。“所以，拜托了，你去完成它吧。”

【……我做不到。】

“好啦好啦，我知道这有点强人……额，强魔灵所难，但是小蓝你这么好这么厉害，还知道我不想死，你就努力一点看看能不能成呗？”

某个死皮赖脸的蠢货，一点风范都没有，就差挂在小丑身上了。“拜托啦拜托啦拜托啦！我和冷冰冰大石头，就只有你可以救我们了呜呜呜呜~”

无脸小丑陷入长久的沉默。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