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看到了一片仿佛被血染红的世界,天在落坠,地在崩塌,可是整个世界都陷入一种很奇异的死寂里。 没有人声兽鸣,世界在真正的毁灭。 万里山河仿佛被一把巨剑平削斩过,天空裂火,大地淌河,整个世界流火无数,世界裂开的碎片在飓风中爆炸,血红的天空都因为破裂而变得晦暗起来。 她忽然在这个破灭的世界里,看到了一把剑,剑锋垂落着异样鲜红的血。 曾为世界之主的魔君阿娆躺在剑下血泊之中,阖目生死不知。 握着那把剑的人,忽然抬手摘了一颗星辰,他将那星辰扔入大地长海里,于是,河水开始燃烧,从人间的尽头一直燃烧至深渊魔界的尽头。 他扔了手中的剑,俯身抱起魔君,纵身一跃,身入长海。 世界熬焚,不知年岁,有应龙展翼东飞而来,白龙沉海,撞开了隐秘在禁忌里的青铜门,焚烧的烈焰火海纷纷灌入门内世界里。 死寂破碎的末世里,再无任何生命的气息。 但是方歌渔却透过岁月,能够感受到这个世界里有着一种超越自然法则的力量在逐渐成型。 破碎的山河在这股力量里开始修复…… 不对,不是修复。 而是重塑。 岁月时间在逆行,人间有四季良辰,春夏秋冬。 可在方歌渔眼中,却是冬秋夏春,雨逆苍穹。 最后画面回溯定格在天玺剑宗,白驼山上,新儿落地,呱呱而鸣。年轻的剑主百里羽握着妻子嬴姬的手,双眸微湿地看着襁褓中的幼婴,轻声道:“君子居安以俟命,当如藏剑淡泊亦无言。” “日后,便唤你百里安,字藏剑吧。” 婴孩的眉心,有着一片斑驳的星辰破碎成灭。 新的故事结束。 旧的光阴重启。 耳边的兵荒马乱如风曳蒲英般散去,龙焰翻滚的声音翻覆而来,方歌渔一直下意识挣扎反抗那骸骨里凶魔侵蚀灵台的动作逐渐放弃。 一瞬间,仿佛经历了千般岁月,灵魂被缚上了枷锁。 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骷髅骨头,两眼漆黑的空洞诉说着历史的沧桑斑驳。 这具骸骨里的灵魂是枯寂不存的,可是一直藏于少女体内的那道灵魂却宛若受到了颠覆性的共鸣。 这般轻易地就打破了少女十六年间固若金汤的坚守。 她的道心出现了一道破绽裂痕。 十方剑大绽幽光,其中一束光辉趁着她意识还残留于未来,趁虚而入钻进了方歌渔的眉心之中,污浊的邪意侵入少女纯洁的神府之中,留下了一个黑种斑痕。 方歌渔颅内剧烈刺痛。 她抬起指尖,茫然的接住面颊上的一抹泪痕。 心中一片空茫,那混乱久远的记忆,被她在短短一瞬里,整理有序,然后无比清晰地得出了一个残酷的真相。 漆黑的魔纹不知何时开始在她身上蔓延,眉心裂出一道纤细如线的朱砂邪红。 她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个被恶魔污染的少女。 一双漆黑的瞳眸深处,慢慢渗透出一抹不祥的金意来。 十方剑在她手中逐渐敛了剑气,却也变得更加可怕。 被那邪神灵魂主宰着的负面情绪如春生的种子般,在心中疯狂滋生。 整个人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握住,生死不由己。 方歌渔漠然提剑,将尸骸背负在身后,抬步前行,度过了那层浅浅的结界。 她漫步于烈火炎浆之中,因为这具尸骨,那些折磨了她千百次的烈火竟然好似有灵般唯恐毁去了什么重要之物。 竟然自觉一路徐徐分开,让出一条干净的路来。 火舌不敢再舔舐少女柔软的肌肤,大蛇腹内狂暴的呼吸也变得极为清浅小心。 方歌渔提起了十方剑,目光漠然,眉心如蕊般的红痕邪意至深。 戾气深重的十方剑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大蛇斩杀,破开一片新的天地。 龙战于野,退海成蛇。 与其像个怪物一样活着,荒守枯骨,不如我来亲手送你解脱! 神府之中的那一点斑痕像是毒汁一般快速蔓延,如黑夜降临一般将倾。 她的剑锋高举于顶,面上的笑容逐渐失去人类的本性。 噗嗤! 就在这时。 一抹银芒侵入这片血色世界里…… 沉重麻木的意识里,她仿佛听到了龙鳞破裂的声音。 冰冷的龙血溅了她一身,有外界的光透了进来。 重临尘世的那个瞬间,她第一眼见到的人。 会是谁呢? 她忽然很迫切的想知道这个答案。 于是手中的剑便随着那道光一起送了出去。 银枪抵落。 是海上暴风雨的独特气息,她看到了大海冰面上…… 那个满身血污狼狈,比她好看不到哪里去的少年。 他的眼神惊人的亮,仿佛没有什么能够将他眼底的光磨灭。 邪神的灵魂如同浊云压境一般,几乎侵占她的整个灵台,手中十方剑剑气也越来越危险。 前一刻还想着迫切离开龙腹的方歌渔,看到他的这一瞬,又不想把这份危险带到有他的世界里了。 与那份可怕的意识抗衡着,她又朝着龙腹里退去。 可刚将身子堪堪缩回一条腿去,身前疾风席卷,她手臂一紧,被一只冰冷的手掌用力攥紧。 一股不容抗拒的大力将她从龙腹里奋力捞出。 她落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里。 十方间几次震裂出噬人待放的剑气,都被方歌渔竭力压下。 耳边劲风猎猎。 两人身上浴满了龙血,百里安没有力气在御剑,抱紧怀中的少女,将她护得死紧,一起坠入海面的厚冰上。 冰屑震起,方歌渔的脑袋重重嗑在他的下巴上,耳边是大蛇无与伦比的怒吼声,震得人耳膜发疼。 她以剑杵地,正欲离开。 自己身体情况绝不容轻视,而那大蛇也是一个极为可怕的威胁,它的目标是她体内的那个存在。 可是就在这时,她刚撑起的腰被一只手臂紧紧揽住,身下的少年突然翻而而起,将她用力压在身下,一改往日的温吞柔和,手中力道大得惊人,几乎快要将她的腰给折断。 海面的寒层刺骨的寒,方歌渔觉得屁股很冷,腰很痛,一点负面情绪的滋生就让那邪神的意识疯狂叫嚣,杏眸里顿时溅起杀意。 方歌渔脑袋高傲扬起:“你找……” 杀气如麻的‘死’字被他用唇封死了。 猝不及防的一个吻,急促而沉重,寸寸而进,在不经意间,甚至都能够感受到他獠牙带来的锐利刺痒。 方歌渔脑子轰得一声,杏眸支起的身子一下子软倒了下去,她躺在冰面上,双手紧张地捏成一对小拳头抵在他的肩膀上,并不丰满的小胸脯,急促起伏着。 她目光如水迷离,金意退散,斑驳的魔痕也一点点隐没在少女洁白的肌肤里。 邪神的意志在这毫无征兆的亲吻在也被压制下去。 一吻过后,百里安声音有些闷闷地响起:“我找了你好久。” 方歌渔用手背掩着被磕疼的门牙,俏脸红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又想跑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