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盛景之下,一只白靴踏平了地上的残铁。 白衣古静如素,见她现于风雪之中。 衣衫单薄人亦单薄。 她黑发如墨,脸上带着玉兔面具,是个冰肌玉骨的美人,散发出幽冷寒凉的气息。 她如天上月,风雪好似云遮雾掩,让她整个人越发显得淡漠清远,不可触及。 男人仿佛看到了鬼,表情都扭曲了。 得嘞! 送走了小姑奶奶,这大姑奶奶又来了。 全天下最不能够得罪的两个女人,都聚在了仙陵城下。 好不热闹啊!! 他认出了这名女子的身份,也看到了这名女子视若性命珍宝的玉兔面具碎裂一角,露出了完美精致的下巴和唇瓣。 这兔子面具的耳朵怎么也折了一只…… 看着满地狼藉的巨灵守城将。 看着正在安静收剑归鞘的白衣女子。 男人心肝儿抽得疼。 这下好了。 来不及说剑下留情了。 不够对于这位…… 他想着,即便是说了剑下留情,是否能够真的让她停剑,那还真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不过还好,巨灵守城将并未具备实体肉身,只是附落仙灵在这重铁盔甲之中。 虽然材料珍惜难寻,但对于仙陵城来说,却也承担的起。 男人再度弯腰行礼:“见……见过苏靖姑娘,这……这是?” 他娘的,又结巴了。 苏靖收剑与腰,面具下的双瞳倒影出风雪古城的轮廓,这般冰冷无情的一个人,却忽然做出了一个不合时宜的举动。 她不明意义地捏了捏耳垂,声音冷冰冰的,却是带着莫名的执念,不容置疑:“我要入城。” 好家伙,这位更霸道。 那位好歹说的是‘让我入城。’ 您可倒好,灭了两名巨灵守城将,还这般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地说‘我要入城。’ 苏靖见男人一脸心疼的看着地上的残铁,她不似平日里惜字如金,揉了揉耳垂,耐着性子又解释了一句:“我要入城,他们无端忽然出剑,不过是挡了一下,便是如此了。” 不过是挡了一下,便是如此了? 得。 知道大姑奶奶您厉害,不用在这显摆了。 管事男人手心里的令牌都要给捏变形了。 天下人皆知,这太玄宗的苏靖与苍梧宫的尹白霜素不对头,两百年间相遇过五次,哪一次不是打得山河失色,日月无光。 疯子与疯子,天才与天才之间的交锋,最能殃及鱼池。 这若是让两个姑奶奶碰到了一起,这大考还要不要继续了? 男人踌蹴了办响,道:“苏靖姑娘该不会是要上鬼山采药吧,其实不必如此麻烦,苏靖姑娘想要什么,与在下说一声便是,何必劳您亲自走一遭,明日!明日在下便将姑娘所需之物亲自送至太玄宗,姑娘就不必夜深行那荒冷鬼山了,呵呵。” “放心,我不上鬼山。”苏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男子松了一口气,乖乖听话放心了。 不上鬼山便好,若又是因为争夺同一件事物而打起来,那可不是一两个月能平息的战斗了。 苏靖在他放心的目光下,平静说道:“山上太冷了,不想吹风,她会将草取来,所以……” 男人刚沉进肚子里的心一下子又抬到了嗓子眼,差点没吐出来:“所……所以?” “打一架,然后抢过来。” 能够将强盗言论说得这般风清玉露,轻描淡写,全天下也就这一位没谁了。 “这这这……这不大好吧?” “放心,不会叫阁下为难。” 管事男人:“……” 您这叫我怎么放心得了啊! “我会在城外等她,不会打扰考核。” 男人一时错愕:“既然苏靖姑娘你在城外等那位,为何现下又要入城?” 夜下,她那双澄澈的眸子依旧无波无澜,宛若千年古玉。 她说:“为猎魔而来。” “猎……猎魔?在仙陵城?”扯呢吧。 仙陵城中,有鬼,有仙,有人,有妖,有灵,有魅。 却是独独没有魔。 娘娘厌恶魔族,而魔族又是仙界第一天敌。 这里是仙人青丝所化的仙城,如何能够有魔? 苏靖点头:“猎魔一生,从未有疏,前几日却是遗漏一只,逃至了仙陵城中。” “这……” “你是在质疑我的话?”凉凉目光掠来,很平静,却也很寒心。 “不!在下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仙陵城不可能有魔物逗留,姑娘怕是得白跑一趟了。” 苏靖看了他一眼,忽然道:“你在怕什么?” 男人心道,怕你搞事发疯。 面上却微笑道:“没有。” 苏靖清清冷冷的嗓音甚是好听,勉强能够听出一丝丝安慰人的意思:“你莫怕,我安安静静一个人猎魔,不会吵到其他人。” 信你个鬼! 男人无奈,心道眼下能够阻止她入城的也只有娘娘了。 可是闹出这般大的阵仗,却也不见娘娘出手,很显然,这是并不反对苏靖入城? 管事男人只好苦笑迎合道:“那姑娘动静可要小点,尽可能地温柔一些。” 纯属一句挖苦之言。 苏靖若是晓得温柔为何意,天底下也就没那么多疯子了。 也没想着这清冷女子能够回应他的挖苦之言,默默侧开身子,让开道路。 白衣行于风雪间。 错身而过之际,却是听言。 “此魔难缠心狠,自当是温柔以待。” 男人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傻愣愣地回了一句:“难缠心狠还温柔以待?那这魔物要来有何用?” 苏靖已经走远,声音却依稀顺着风声荡来:“必须要来,然后藏好!珍藏于袖!” 藏好,还重点重复了珍藏! 这魔物可是了不得啦! …… …… 百里安抖落衣襟间的白雪,一入客栈屋中,就把袖子里的阿伏兔提了出来。 刚睡醒的阿伏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路居然被塞进袖子里了? 百里安脸颊埋进它毛茸茸的双耳中狠狠吸了一口,仿佛补充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晕车流失的元气也仿佛恢复了几分。 兔子耳朵晃了晃,毛茸茸下,是充血羞红的颜色。 方歌渔取过一把匕首,不等百里安注意阻止,便已经快速放了一碗血,安置在桌案上。 她看着百里安那怪异的举动,目光甚是鄙夷:“我家族之中,有女子好猫,亦是整日抱着猫儿狂吸而迷醉,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也有如此嗜好,竟然喜好吸兔,话说回来,你能呼吸有嗅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