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番廖化开出条件,愿用她母女的自由去交换天子,她的亲笔书信已经发出许久,却不见曹操的回复,卞氏心中已越发对曹操没有自信。
曹节却小嘴一嘟,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娘,我不准你这么说爹爹,节儿相信爹爹一定不会抛弃我们的,爹爹不会那么狠心。”
“节儿啊,你还小,不了解你的爹爹,更不了解这个乱世啊。”卞玉苦笑着,将女儿搂入了怀中,抚起她的头发来。
曹节小脸却伤感起来,那楚楚可怜的容颜间,更是闪烁着几分彷徨。
园中,顿时沉寂了下来,母女二人默默不语。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名婢女急急的赶了过来,“廖将军前来看夫人和小姐来了,正在往这边来。”
廖化来了!
卞玉脸色微微一变,曹节的小脸上也流露出了一丝慌意。
园子的那一头,廖化已大步带风,洪首而来。
“廖将军。”卞玉眉头暗凝,不情愿的拉着自己的女儿站了起来,向着廖化微微一福,以示见礼。
如果可以,她当然不会低下自己的头,屈尊向廖化行礼。
但眼下卞玉知自己是廖化的战利品,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让自己日子过得好点,也为了女儿曹节,她也只能含羞屈尊,对廖化客气尊敬几分。
况且,她还幻想着曹操答应廖化的条件,幻想着廖化会放她母女自由。
生死自由,皆操之于廖化之手,由不得她不低头。
“夫人免礼。”廖化笑着上前,伸手将卞玉的胳脯扶住,轻轻一用力,便将她扶了起来。
虽是隔着一层衣衫,但被廖化这般手触着胳膊,卞玉素白的脸庞间,顿时便泛起一丝晕色。
廖化也不屑于占她便宜,很自然的放开了她,便又询问起她母女的饮食起居。
曹节到底年纪小,对廖化有几分畏惧,只躲在母亲的后面,不敢吱声。
卞玉好歹乃魏王夫人,见多了世面,自然从容得紧,便很客气的回答了廖化的询问,并略略感谢廖化对她母女的礼待。
廖化当下便命去准备酒菜前来,要陪卞玉再喝几杯。
卞玉心念着曹操回复之事,自不好违逆了廖化的意思,只好默认。
酒菜奉上,卞玉陪着廖化饮过几杯,不觉已是脸畔泛起些许酒晕。
又饮过一杯,廖化放下酒杯,淡淡道:“卞夫人难道就不想知道,曹操对于你那封书信,有什么回复吗?”
卞玉心中早惦念着此事,几言三番欲言又止,如今廖化主动的说了出来,她心中自然是暗喜。
曹节也是大眼睛一亮,却不敢说话,只看向自己的母亲。
卞玉则强行平伏下心中的波动,轻吸一口气,“不知我夫君是如何回复的,还望廖将军告知。”
说着,卞玉亲自斟上一杯酒,双手奉上。
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结果的她,竟然放下了身段,头一次亲手敬廖化酒。
一旁的曹节,眼见母亲竟然向父亲曹操之外,第二个男人敬酒,小脸上不由掠过惊羞之色。
蜀笑一笑,将那杯酒接过,一饮而尽。
酒饮罢,廖化叹道:“很不幸,曹操拒绝了我的提议。”
那母女二人,霎时间惊得是祝容失望,二人面面相觑,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我不相信爹爹会不相救我们母女,不相信他会不救我们曹氏族人!”本是拘怯的曹节,忍不住叫道。
卞玉的惊愕的脸上,却掠起了深深的怀疑。
尽管卞玉已有心理准备,他的夫君会为了大局,拒绝拿天子来交换她们母女。
但卞玉心里却残存着几分念想,骗自己去相信,曹操对她母女的爱,能战胜他心中的宏图伟业,最终拿应廖化的条件。
廖化的话,却无情击碎了她的幻想,令她无法接受。
这母女二人质疑与不信,早就在廖化的意料之中,他便冷笑了一声,从袖中取出那道情报,往她母女二人跟前一扔。
“这是从叶县最新送到的情报,你们不信的话,就自己看吧。”
卞玉脸色苍白,颤巍巍的将那封帛书捧起,一点点的拆将开来。
曹节也满脸惶然,凑近上前。
当她们母女,看清那帛书上所书的内容后,母女二人的一颗心,霎时间跌入了失望的深渊。
那一道来自于叶县的情报中称,曹操已经在军中为卞氏母女,还有十余口曹氏族人发丧,声称她们都已被廖化害死,发誓要为她们报仇雪恨。
曹操明明收到了卞玉的手书,知道她们还活着,却仍还要为她们这“活人”发丧,目的再明显不过。
那便是曹操拒绝了廖化的交换条件,不想让她们母女成为自己的累赘,干脆就当她们已经死了,从此往后,就再也不会被她们所拖累。
这么明显的做法,不光是卞玉,就连曹节这个小女孩,都已经看出了曹操的用意。
她的夫君,她的父亲,这分明是抛弃了她们!
“这……这怎么可能……爹爹真的不要我们了么?”曹节声音颤抖,小脸上尽是慌意。
她小小年纪,自以为父亲最是疼爱她,为了她会做一切,却没想到,他的父亲竟会拒绝廖化开出的条件。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曹节怎么也想不通,整个人都呆怔在了那里。
“唉……
卞玉却只是一声无助的,失落的叹息,心儿,在伤感、失望和痛苦之中挣扎,两行清泪更从眼眶中涟涟而下。
“争天下者,父母皆可抛,又何况是妻儿,没什么好哭的。”廖化看在眼里,心生几分恻然,便轻叹一声,伸手替她拭泪。
那宽厚的手掌抚摸着脸庞,卞玉情绪激荡,恍惚之间竟是忘了顾忌,轻轻的磨动着脸庞,享受他掌心的温存。
猛然惊醒。
卞玉脸庞急是一侧,避过了廖化的手,原本伤感的容颜间,转眼为羞红所取代。
廖化却不以为然的一笑,“曹操的性格,你还不了解么,你在这里失望伤感流泪的时候,他说不定已经在怀抱着谁家的妻子,正享受作乐呢,你就算是哭瞎了眼睛,伤心至死,也不干他的事。”
这一语,如晴天霹雳一般,将伤感中的卞玉,陡然间给震醒。
她身儿剧烈一震,然后便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她俏脸上的阴云尽散,忽然也大笑起来,“你说的对,他已经狠心的抛弃了我母女二人,为了他的大业,不顾我们母女的死活,我们为什么还要为他流泪伤心,不值得,不值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