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热闹正在渐渐褪去,沿街的店铺一间接一间地熄灯、关门, 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 夜渐渐安静时,沈靳也终于放开了夏言, 但近乡情怯似的的情绪里,谁都没有开口。
沈靳握住了夏言的手,牵着她一块往回走。
夏言跟在沈靳身后, 两人一路沉默着。
回到客栈时遇到稍早前办理登记的前台女孩, 女孩目光在两人相扣的手掌上来回转了圈后,微笑打招呼:“沈先生夏小姐回来了?”
语气里的了然让夏言不大自在地牵了牵唇, 算是打过招呼。
回到楼上时沈靳终于松开了她的手, 掏出房卡开了门。
房门推开, 沈靳却没进去,微微侧过身,看向她。
夏言抬头, 目光对上,又不是很自在地微微移开,沉默着进了屋, 身后传来关门声,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空荡的房间里, 一下只剩下两人,寂静又沉默。
夏言面对没有恢复记忆的沈靳时的坦然在这个时候毫无用武之地,她甚至不敢回头看他, 一个人站在屋子里,低垂着头,双手无意识地绞在一起,共同生活过的记忆,以及漫长岁月里相顾无言的状态让她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个她曾亲密无间的男人。
身后脚步声靠近,沈靳手掌落在她肩上,她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僵,他察觉到了,看了她一眼,掰着她肩膀转了个身,手掌从她耳后轻轻插入,微微使劲,她便被迫仰起了头。
他盯着她沉默了片刻,头朝她低下去,两片唇轻轻覆上了她的唇,有些凉。
两人目光相触,相贴的唇瓣里,谁也没有进一步,只是凝视着彼此。
他的眼眸一如从前,温柔平和,只是多了丝难解的晦涩深沉,就在夏言以为他就要这么一直看下去时,他突然咬住了她的唇,发狠,失控,彼此佯装的平静溃解,她被他推抵到了墙上,前所未有的激烈,以及前所未有的失控,他和她像两头兽,疯狂地拥吻,纠缠,从玄关到床上,毁天灭地般,眼里只剩下彼此。
酣畅淋漓。
夏言从没和沈靳这样毫无保留地过。
事后,她仰躺在床上,大口地喘着气,被汗打湿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上,手臂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
沈靳与她平躺在一起,也粗重地喘息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同被汗水打湿的黑发湿亮凌乱,全没了平日的严谨。
“夏言。”他轻声叫她名字,偏过头看了她一眼,侧过身,一根手臂支在了她头侧,将她圈在臂弯间,眼睑垂下,看向她,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
夏言与他静静对望了会儿,哑声开口:“我没有不想见你。我只是觉得我可能撑不住了,我怕我见到你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咽气了。”
沈靳盯着她看了会儿:“你撒谎。”
夏言:“……”
在他的目光下又搭下了眼睑,抿了抿唇,低声承认:“也是有点赌气不想见你。”
偷偷掀起眼睑看了他一眼,沈靳依然保持着半支着头垂眸看她的姿势,神思有些飘。
夏言抿唇,也没再说话。
沈靳眼中慢慢有了焦距,与她的对上。
“夏言,你说,这是哪里?”
“你还活着的,对吗?”
声音很轻。
夏言眼眶一下有些湿,眼皮剧烈抖动着,强抑着眼泪。
“童……童童还好吗?”她换了个话题,声音有些颤。
他看着她,轻轻摇头:“你自己回去看。”
她渴求地轻抓住他手臂:“她有没有哭闹,会不会又不肯吃饭?有长高一点了吗?”
他残忍地抽回手,红着眼眶,看着她,一字一句:“你自己回去看。”
夏言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嘴唇用力地抿紧。
“所以还是觉得昨天的沈先生更有人味儿一点,更好一些。”
换来他恶狠狠的目光,却只维持了几秒。
他伏下身,抱住了她,将她的脸压在颈窝上,哑声回她:“那是因为他还不知道,天塌下来是什么感觉。”
夏言鼻头一下酸得厉害。
“夏言。”他将她搂得更紧,颈窝紧紧蹭着她的头顶,“你一定是还活着的,只是纪沉他们把你藏起来了对不对?”
“你走之后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你,你恨我,我知道,可是我还是想见你,想像以前一样,每天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你,一回到家就能看到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没了。”
“好像每一次,非得我睡着了,这边又刚好醒了,我才可能见到你。”
“你告诉我,这不是梦。我醒来以后,你还是在的,对不对?”
他低头,微红的眼眶对上她的:“你想知道童童好不好,你陪我一起回去,我再把她这段时间的所有点滴都告诉你,好不好?”
夏言眼泪一下又绝了堤,没法说话。
沈靳眼眶更红,低头吻她眼角的泪。
“夏言,我要你回来。”
夏言哭得更厉害,她不知道怎么回去。
可能这真的就只是他的一个梦。
或是她阴魂未散的一个执念而已。
“别哭了。”他粗噶地安抚,指腹一点点擦掉她脸颊上的泪,又抱住她,将她的头紧紧压靠在胸口,好一会儿,才哑声对她说,“那天你问我,两个相互陪伴的陌生男女,有可能产生爱情吗。”
“我曾经问过自己,为什么是你。我比你多活了那么多年,遇到过那么多的人,为什么一眼就认定了你。你是我第一个提出想要交往的人,但不是第一个愿意同我交往的人,我为什么要选择你。”
“这个问题我思考了很多年。”他声音微顿,垂眸看她,“夏言,不是你刚好出现在了我想要结婚的年龄,而是你的出现让我有了结婚的冲动。”
“我不知道这是否一开始就代表了爱情,但在长久的陪伴里,夏言,我爱你,这是毋庸置疑的。”
夏言怔住,看着他,眼眶里还挂着泪。
沈靳抬手轻轻替她擦掉。
“我从不会去想什么情啊爱啊的,你喜欢安静,我就陪你一起安静着。你怕我,我等你慢慢适应。你不喜欢交际,我就静静在家陪你。我以为这就是生活。”
“我从没有和任何女人有染,或是有任何暧昧。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在哪里给了林雨那样的错觉,但在我眼里,她是一个工作能力出色的员工,我仰赖她的工作能力,仅此而已。”
“她和你认识,和我妈认识,我没想到这是她侵入我生活的一步,我以为这仅仅只是你们女人之间的友谊,是你需要朋友。我不阻止,是因为我心里坦荡。我对她没有别的心思,所以我无所谓你们的相识。”
“但我没想到她会利用我妈想抱孙子的念头,一步步设局,像个无可挑剔的演员,周旋在我们三个之间。”
“早在当年生下童童,我就和我妈把话挑明了,我不会再要孩子,有童童一个就够了。我没想到她会迂腐到,相信林雨说的我对她动了心思,想利用外室给家里再添个孙子,并瞒着我,借此来逼迫你。”
他头低下,脸颊轻蹭着她的,和她说“对不起”,夏言喉头哽得没办法说话,她觉得是她该说对不起,她欠他一千一万个“对不起”,手臂迟疑地反抱住他。
“我从来没有恨过你。”她哑着嗓子说,“虽然那一刻是有些赌气,但我只是很难过而已。”
脸埋进他胸口,熨帖着他的体温,谁也没有再说话,也一夜没睡。
第二天是9月3号,2011年,她和沈靳相识的第一天。
夏言是拿过手机看时间时才发现的,有些小惊喜,然后把手机举给沈靳看。
沈靳并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只是牵了牵唇,他不像她,能把这一切当成新生,他清醒后所面临的另一个世界,是一个没有夏言的世界。
夏言不想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东西,他们错过的远比得到的要多得多,哪怕是假的,这样在一起一天,能快乐一天也是好的。
洗漱后她拖着沈靳去院子里的观景长廊用餐,然后像所有刚恋爱的年轻男女一样,拿过便签纸和笔,在便签纸上写下一行字,“希望沈先生长长久久地快乐下去。”,落款“夏言,”,而后将便签纸贴到了许愿墙上。
沈靳伸手想去撕掉,被夏言拦了下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湿亮的眼神隐隐带着哀求。
沈靳喉结滚了滚,撇开了视线,也拿过纸和笔。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都是泪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