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婆婆,您怎么会在这里?”白衣女子哑然,这金婆婆可是圣女的乳娘,若她敢担保,自不会有假。
兰九月和叶慕渊小心跟在她身后,叶慕渊撮了撮她的胳膊问道,“你认识她?”
兰九月艰难的摇了摇头,吞吞吐吐的说道,“不...不认识。”
她们虽无真正意义上的碰面,但这个名字,这个声音,却是她旧时最深的梦魇。
这位金婆婆,本名金邀月,约五十岁,是圣女兰溪月的乳娘,也是整个临月,最想除掉她的几人之一。
这还要从二十年前说起,据说那一日天降异像,整个兰府被一道银光掩盖,兰家喜降千金,一胎二女,大女儿赐名兰溪月,二女儿赐名兰九月。
然临月国大祭司突然登门,然后道喜说,兰溪月乃是圣女转世,福泽深厚。
兰夫人喜不自禁,连忙邀她给二女儿算命,结果那祭祀却说,此女命运诡诞,日后必会颠覆临月,引起轩然大波,必须除之。
兰夫人神色微恙,立刻下令将兰九月关进阁楼,永不放出。
那时候,若不是有位老婆婆每日给她喂食米糊,兰九月怕早已不在人世。
后来在兰溪月五岁那年,那位老婆婆告诉她,她还有一母同胞的妹妹尚在人世,兰溪月在母亲房前跪了许久,希望她能放出妹妹,兰夫人一声令下,处死了那个老婆子,悬尸院墙,自此再没有人敢提起兰九月这三个字。
只是兰溪月自那以后便常常去看她,给她讲述外面的世界,教她读书识字以及蛊术。
而这位金婆婆是兰溪月最亲近的人,自小看着兰溪月长大,她也知道兰溪月身份尊贵,可因这个妹妹的存在,她的一生却要被画上污点。
金婆婆对兰溪月有多疼惜,对兰九月便有多厌恶。
她依稀记得半年前那场大火,那时候,她最后遇到的人便是这位金婆婆。
“你刚刚放出的蛊是叫金蝉蛊吧!”走了好一会儿,金婆婆突然转过身来问道。
“是...”兰九月扬起头答道。
心里闪过一抹惊奇,在她的记忆中,每次只要听到这位金婆婆的声音,她都觉的畏畏缩缩,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直面对她。
或许,藏在她心中的兰九月是怯懦的,而她虽然有着兰九月所有的记忆,却比她更加坚强。这一点,连她自己也未曾察觉。
“你到底是什么人?”金邀月面露凶光,杀意必现。
不知为何,兰九月突然的笑了,她笑的那样轻,却在金邀月的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
不...不是她...
金邀月眉头紧锁,这金蝉蛊是圣女兰溪月所创,普天之下,除了溪月便只有那个人才会有了,可是那个人,那个胆小怯懦的人,又怎会有这般无穷的气势,哪怕她明知对上自己毫无胜算,却无畏无惧,泰然自若。
眼前这个人,让她觉得分外陌生。
“想知道我是谁?”兰九月眉眼轻佻,“带我去见圣女,我自会相告。”
“你以为圣女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金邀月厉声道,她虽保养极好,但声音还是泄露了她的真实年龄。
“半年前的那场大火烧毁了半条长街,若我未记错,婆婆的家也是在那条街的背巷吧!那火烧了许久,婆婆竟一点未曾察觉吗?”
兰九月绞着发丝笑意盈盈,她声音甜美,落在金邀月的耳中却如钢刀一般,她的面色刷的一下白了。
不过,金邀月显然是有些见识的,并不是三言两语所能吓到,她沉思良久,说道,“我带你们去见圣女。”
她不知道眼前的少女到底意欲何为,不过,显然她此刻并没有与她撕破脸的意思,在尚未弄清此人是敌是友前,她何不先扯下脸求和。
半年前那事,她虽未参与,却俨然做了壁上观,兰溪月虽未明言,对她却并无以往信任了。她甚至知道,兰溪月一直在暗中寻找她那失踪的妹妹,而此人必和兰九月有些牵扯,带她回去,或许兰溪月便不会那么针对自己了。
至于那个人,只要她不会危害到兰溪月,那她也不会真的赶尽杀绝。
天色已晚,三人寻了客房住下,因叶慕渊男扮女装,为了不让她人过多注意到他,兰九月几乎时时和他黏在一起,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一进房间,门刚一关上,兰九月立刻挣脱开那一直挽着自己的臂膀。
她目光恶狠狠的向叶慕渊逼近,轻声说道,“你这一路朝我卡了多少次油,真当我拿你没办法了?”她指尖微动,一缕金光若隐若现。
不用说,叶慕渊也猜出,那是金蝉蛊了,这蛊虫虽不致命,但折磨起人来也是痛不欲生,他面色抽搐,立刻赔笑道,“小九儿,我这不是同你开个玩笑嘛!何必当真呢?”
“那我若就是当真了呢?”兰九月挑了挑眉,不依不饶,不知为何,她越靠近临月,她的蛊术越发娴熟,如今叶慕渊只要稍不注意,便可被她乘虚而入。
“啊—”一声惨叫,叶慕渊一声惨叫,好看的眉眼挤作了一团。
还好兰九月不是真的想为难他,稍稍惩治一番便将那金色的小虫收了回去。
金色小虫顺着她的手心划过,一头钻进手腕处的金色铃铛里。
叶慕渊的目光闪了闪,似想到什么似的突然问道,“是不是这临月的女子都擅长蛊术?”
兰九月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我听溪月姐姐说过,临月先祖便是个蛊术高手,一人可抵千军万马,是故临月虽都是女子,却可保千年太平。”
叶慕渊了然的点了点头,“我还以为是这九州诸国都比较怜香惜玉,不愿对一群女子兵戎相见。”
“或说今日走了一遭,这城中竟真无男子,这女儿国之名真是名不虚传啊!”
“这女儿国莫不是也有一条子母河?”兰九月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她隐隐感觉说话的是一位青衣少女,那女子是谁?她在同谁说话?
用力细想,却是怎么也想不出来了。
第二日,兰九月与化名兰慕月的叶慕渊跟着金婆婆一路朝临月皇城而去。
虽早已知晓,但见这满街婀娜多姿的妙龄女郎,她二人依旧是震惊不已。
看着满街怀抱鲜花的女郎,兰九月一拍额头,了然说道,“这便是溪...这便是簪花节了吧!”
她跳下马车,在商贩处买来几朵桃花与紫罗兰的花钿,桃花花钿被她贴在了眼尾和脖颈,原本清丽的少女瞬间多了几分妩媚妖艳。
叶慕渊有片刻的愣神,兰九月捻起一朵紫罗兰,轻轻的贴上叶慕渊的眉心。
“真好看。”她轻轻的笑了起来,如清晨的烟霞般绚丽。
“啊!那就是男人吗,竟比女子还要生的好看。”
一声惊呼,人群突然沸腾了起来,有人顺着她身侧朝前冲去,兰九月本就离叶慕渊极近,一下便被撞进了他的怀里。
四目相对,她俨然发觉此时的叶慕渊眼中多了许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她不知所措的转换着视线,却在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后愣在了原地。
一匹高头大马上骑着一身着红衣的男子,他的五官如刀削般浓烈,剑眉星目,眉眼如画,兰九月一直以为水眠月将是这世间最为绝色的人物,可乍眼出现的一个人却与他不遑多让。
若让她形容,水眠月像是冰山的雪莲,看似不识烟火,眼底的柔情却将他拉至红尘万丈,而眼前这人,美的似妖似魔,即使他随意地站着,身上也散发出一种不可一世的光芒。
只是可惜,此人美则美矣,却没有灵魂,他的眼神黯淡,似乎世间的一切都无法让他提起任何性质,看着那古井无波的眼,兰九月脑海中无端冒出身死如灯灭几个字来。
不知为何,她的记忆中明明没有这个人,但看着他,却觉心疼欲裂。
叶慕渊见兰九月脸色苍白,以为是仙梦发作,忙起身相扶,他也看到了不远处的骚动,心中不免诧异,问道,“临月国从不许男子踏入,他如何能进来?”
那黑马上红衣翻飞的少年,在众人的欢呼中踏尘而去,只留一路身陷其惊鸿一瞥无法自拔的妙龄少女。
可叶慕渊分明感觉到,那人明明朝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自己如今这番装扮旁人定是看不出的,于是他将兰九月娇小的身子整个掩在了自己的怀里。
金婆婆看着这万人空巷的模样,皱起了眉头,不满的说道,“那是夜国的使臣,应女皇之邀前来拜会。”
临月国几百年来从未有过男子踏足,直至半月前,女皇得到一副画卷,看着画卷上的男子顿觉惊为天人,从此茶饭不思,多番打听才知他是夜国君家的人,如此方有了使臣来访这一幕。
说起夜国君家,谁人不知,夜国新任少主便是这君家之人,更听闻君少主不日将迎娶银川公主,袭得无上尊位。
如今这个时候,君家来临月究竟是何用意。
“所以说临月女皇是看上了这位夜国使臣,莫不是想纳他为王夫?”叶慕渊脱口而出。
金婆婆虽觉他言语堺越了,却难得没有反驳,仿佛默认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