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西凉国公主那貌似赞美却显得不伦不类的话响起时,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愕然以对。
等理解了她的意思后,阿宝不禁啼笑皆非,徐徐看向对面那些仍有些花容失色的女人,除了贤王妃发现她的视线时一脸歉意,其他人都有些不自在,敢情这位西凉国公主这种让人纠结的赞美方式估计是这些女人透露的。
西凉国公主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呆呆地问道:“我说得不对么?”然后扭头看向先前告诉她晋王妃自小素有悍名的贵女,抬起下巴问道:“你们明明这么说的!”用力地点头,表示自己没有撒谎。
众女差点要给她跪了,发现西凉国公主真心是个坑队友的大杀器。怎么能当着晋王妃的面如此直白地问她们?这不是告诉众人,是她们嘴碎在西凉国公主面前说晋王妃的闲话嘛。
“我们没有这么说啊……”
那贵女边窥着某个方向边为弱弱地自己辩护,特别是当看到晋王妃怀里还抱着个瑟瑟发抖的小美人,目光直直望来时,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脑补过度,只觉得那眼神好凌厉,好可怕啊,下一刻她不会也朝她甩鞭子吧……
阿宝并没有朝人甩鞭子的习惯,她是个好人,怎么会因为屁大点儿的事情就朝人甩鞭子呢?事实上看到这些平时标榜着淑女的姑娘一副恨不得挖个坑埋了自己的表情,倒是觉得有趣。悍妇什么的,反正这名声小时候就有了,她倒是没多大感觉,也不痛不痒的,何必在意那么多。
想罢,阿宝将怀里仍在发抖的姑娘扶起,问道:“你没事吧?”仔细一看,发现这姑娘原来是吏部侍郎文大人家的姑娘,阿宝在一些宴会上见过她几次,这姑娘一直安安静静地陪着母亲身边,被人问话时,也是笑不露齿,进退懂礼,众人都夸是个贞静的姑娘。现在看来,倒是个胆儿小的姑娘。
那姑娘惊魂未定,直到听到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竟然坐在个女人怀里,脑袋正搁在人家柔软的胸前上,双手紧紧地搂着她的腰,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雅的清香……
莫名地涨红了脸,嗫嗫地说不出话来,整个人羞得恨不得挖个坑将自己埋了。
阿宝有些抽搐,不知为毛,见她红着张小脸,有种自己调戏了她的感觉,待得这姑娘的侍女过来时,赶紧将她放开了。
“多谢王妃相救……”文姑娘小声地嗫嚅着。
阿宝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文姑娘客气了,以后还须要小心些方是。”
贤王妃、陈留王妃等人也忙过来感谢阿宝出手救下文姑娘,仿佛要将先前西凉国公主带来的尴尬抹去一样,每个姑娘都摆出极为真诚的表情,纷纷称赞阿宝的义举,称赞她的身手敏捷之类的,翻来覆去的,也就那么几句了。
当然,也就那么称赞的几句,越发的让被晾在一旁的西凉国公主觉得晋王妃果然是很厉害的,所以大伙儿都认同了,也跟着称赞道:“怪不得她们说你是悍妇,原来是这么厉害啊,以后我也会和你一样成为悍妇的。”
“……”
原本快要回缓过来的气氛再一次如那冷凛的秋风扫过,瞬间冷却了,连贤王妃都不知道该怎么对这位公主说好。
这时,江凌薇似笑非笑道:“不是人人都当得起悍妇的,公主可要慎言。”
西凉国公主循声望去,不禁又是一怔,一时间盯着江凌薇的脸移不开视线。江凌薇的颜极美,美得很有仙气,莫说男人,连女人有时看着看着都会不自觉发呆。直到一旁的侍女提醒了一声,西凉国公主才回过神来,舒了口气。
“我今日才知道原来大邺的女子也能美得让人失神,可比我们西凉国的美人不逞多让。哎,你是谁呀?成亲了么?”西凉国公主热情地问道。
一听她这种感兴趣的话,贤王妃等人心中暗觉不妙,虽说江凌薇现在已经嫁了人,但若西凉国公主跑去和三皇子嘀咕,让三皇子起了其他心思,可就不好了。虽然和亲人选是皇帝来定,但若是三皇子有中意的人选,相信正德帝也会乐意通融一二,就犹如当年的西凉太子与王太后一样,他们也是自己看对了眼,才让大邺皇帝赐婚的。
“这位是平王世子妃。”贤王妃介绍道。
西凉国公主听到她已经成亲了,眼里说不出的失望,顺嘴问了一句:“也是悍妇么?”
“……”
贤王妃等众女差点被“悍妇”这词弄得要喷了,心里决定,以后谁敢在她们面前再提悍妇这词,她们就跟谁急。恶狠狠地想着,还要放低姿态向晋王妃道歉,从来没有这般尴尬无奈过,贤王妃决定以后和这位西凉国公主说话,还须得谨慎一些方好。
阿宝也不想和个对大邺雅言用语胡乱曲解的外族公主相处,与众人说了会儿话后,又与江凌薇等人朝树林行去。
等离开那些女人一段距离后,阿宝和江凌薇、五公主齐马并驱,悠然地让马儿慢慢地走在草地中,边走边聊天。
“这个西凉国公主如传闻中一样,是个性子憨直爽快的,有话直说。”五公主说道,淡淡一哂:“悍妇?亏她说得出来。”
江凌薇撇嘴道:“这种率直天真,未必不是她刻意为之。王太后强势了一辈子,临老了自然喜欢这种天真直率的孙女,西凉公主明显是个聪明的,自然要附和王太后的喜好了。西凉王宫里,其他都是虚的,只有王太后的喜爱才是实的。”
听到这话,五公主感触极深,说道:“你说得对。”
江凌薇从鼻孔里哼出一声,“贤王妃想要拉笼西凉国公主,这回却失算了,那公主却是个坑货,一个不小心坑死自己都不知道。”
阿宝眯着眼睛,迎着凉凉的风,说道:“我感觉自己也被她坑了。”
江凌薇和五公主想起先前西凉国公主口口声声“悍妇”,顿时忍不住抚额,安慰道:“若她真的敢将她那套论调到处说,丢脸的可是她,你就放心吧,反正你是什么样的人,大家已经知道了。”
说罢,两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阿宝白了她们一眼,决定不和她们玩了,打马走远。
眼看太阳将欲西斜,几人终于打道回行宫。
回到行宫时,下人早已准备好了洗漱的热水,阿宝第一时间便去泡澡,洗去身上的汗味及尘土味。丫鬟们伺候她宽衣后,又将洗漱用具准备好放到一旁,方无声地退到门口守着。
浑身泡在热水里,阿宝舒服得有些昏昏欲睡,特别是昨晚没睡好,今天又起了个大早,睡眠明显不足。先前骑在马上集中精神,倒不觉得累,现在一放松了,不稍片刻,将手搁在浴桶边沿,脑袋枕上手臂,就这么睡着了。
萧令殊进来时,便见到阿宝泡在浴桶里熟睡的样子,眉尖微微拧起,伸手拿过搭在旁边架子上的大浴巾,将她从水中捞起来,用大浴巾包裹着,抱回房里。
被人抱起时,阿宝已经醒了,不过在发现抱着自己的人是谁后,继续放心地眯眼睡下。
萧令殊将她抱回床上,用浴巾将她身上的水珠吸干了,拿过丫鬟搁到床头小柜子上的寝衣为她换上后,又将她沾着水气的发吸干,这才低首亲了亲她红润的脸蛋,为她盖上被子让她继续睡。
等阿宝醒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将暮。
睁开眼睛,便看到穿着一身宽松长袍、倚靠在床上翻看着信件的男人,他的头发未束,披散而下,有些垂落到胸前,那样如子夜般的浓墨色,衬得他的脸越发的白。由于这一年来他极少再出京,皆是呆在京城里的多,能晒到阳光不多,倒是比以前白了很多,穿上儒衫时,也显得斯文俊朗,极能吸引异性的目光。
刚醒来脑袋还有些昏沉,阿宝发现自己就趴在他怀里,整个人都有些晕晕沉沉的,直到他将她扶了起来,探手将放在一旁的清水端了过来喂她。
待喝了些水,阿宝已经清醒不少。揉揉眼睛,看了下漏壶,从回来到现在,原来才过去一个时辰。
见她在打哈欠,一脸困倦,萧令殊摸摸她的脸道:“若是觉得累,再睡会儿。”
“不了,晚上会睡不着的。”
见她坚持,萧令殊也不再劝,省得她又像昨晚那般半夜不睡觉,导致白日睡眠不足。
已到晚膳时间,待阿宝梳洗完毕,萧令殊便命丫鬟摆膳。
今天的膳食中有烤野味,其中就有两条烤兔腿。阿宝一看那被烹饪得金黄的兔腿,心里极有成就感,有些得意地对身旁的男人道:“王爷,这可是我今天猎到的兔子,你也吃些。”
两人说着,丫鬟已经过来将兔腿的肉剔下,放到碗中供主子取食。这秋天的野兔子的肉十分肥美,虽是野生的,但经过厨子的精心烤制,去了野腥味,口感也不错,没有柴味。
用过晚膳后,丫鬟沏上清茶,阿宝捧着茶杯边喝茶边和萧令殊说着今日她去打猎时遇到的事情。萧令殊早已知晓阿宝今日的一举一动,虽然他人不在,但跟随在阿宝身边的都是他自己训练出来的府卫,如此除了掌握阿宝的动向外,最主要的是保护她的安危。
“王爷,我好像又出名了。”阿宝有些抱怨道:“这西凉公主明明大邺雅言说得那么好,为何却是个没常识的,爱乱曲解词意,若是她去嚷嚷开来,也不知道到时会笑话谁了。”
男人静静地听着她诉说,见她语中有抱歉,伸手摸着她的脸,道:“阿宝很好,不必理会。”
这话听得窝心,比任何的甜言蜜语还要让她欢喜。努力地抿直上扬的唇角,阿宝偏首看他,笑吟吟地道:“若是他人也笑话王爷娶了个悍妇呢?”
“与他们何干?”他眉稍冷凛,眼中戾气横生,“本王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
“坏人配悍妇吗?”阿宝摸着下巴低语。
“对!”
听他理直气壮的附和,阿宝直接笑倒在他怀里。一直以为这个男人孤独又冷硬,不擅言辞,不识常理,她要更用心地理解这个男人,维护这段婚姻,却不想原来这男人心里清楚不过,也有鲜活的一面,偶有妙语之言,让她如获至宝,笑不可抑。
阿宝抬起头,亲了亲他的下巴,很快被他扶住脑袋,两人气息相缠,亲昵非常,密不可分。
两人在灯下安静地拥抱,两颗心从未有过的贴近。
*****
第二日,萧令殊一早就离开了,阿宝倒是睡了个懒觉。
等她慢吞吞地起身时,便听到下人过来禀报,吏部侍郎文夫人带着她的女儿过来拜见。
阿宝让人给她梳头,手指抚过梳妆台上的首饰匣子,回道:“请文夫人及文姑娘去喝茶,我稍会便去。”
待丫鬟下去后,阿宝加快了速度,待打理好自己后,方扶着丫鬟的手出门。
文夫人所为何来阿宝自然知道了,应该是感谢昨日她救了文姑娘之事。救了文姑娘时,阿宝很快便想起,这吏部侍郎之子文公子可不是昌平长公主未来的女婿嘛,这人倒是救得值了。
偏厅里文姑娘正坐在母亲身旁,手指无意识地拽着手帕,等听到晋王府的丫鬟笑着说“王妃来了”时,忍不住看过去,见到扶着丫鬟的手进来的女人时,俏脸又忍不住红了,跟着母亲起身迎接,怯生生地站在那里,有些儿不敢看对方。
阿宝和文夫人寒暄时,看到像小兔子一样羞红着脸怯生生的文姑娘,心里忍不住喷笑,若不是以前见过几次,她都以为这文姑娘是个容易脸红的生嫩姑娘了。以前没见她如此脸红过,难道因为昨天救了她时抱了她一下么?大家都是女人,用不着害羞的。
文夫人今日确实是携着女儿过来感谢阿宝昨日在树林里救下她女儿的,对阿宝十分感激,还备上了厚礼。看这礼物,应该是昨晚让人快马加鞭从京中文府里调过来的。
“文夫人客气了,当时恰好在场,救文姑娘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阿宝客气说道。
文夫人仍是很感激,说道:“以前就听说了晋王妃颇有侠气,危难中救过平王世子妃和五公主,传言果然没骗人,王妃虽是举手之劳,却救了妾身的女儿一命,若没有王妃,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摔着哪里或伤着,这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啊。”
当了娘的人确实能理解文夫人此时的感受,阿宝笑着点头。
文姑娘也在文夫人的暗示下,红着脸上前来感谢阿宝昨日的救命之恩,那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她时眼里一片羞涩紧张,看得阿宝心里有些抽搐,总感觉文姑娘为何看她的眼神貌似有点儿含情脉脉呢?
应该是错觉吧?!
“以前没机会与王妃相处,今儿才知道王妃是个和善不过的人,我这心里啊,见着王妃不知有多开心……”
文夫人是个健谈的,等她离开后,已经和阿宝约好了下次请她去文府赏花之事了。阿宝面上微笑着,一一应下,心里却转了个弯,很快便明白文夫人今儿这是示好来了,明显是要与晋王府打好关系。
等将文夫人送走后,阿宝伸了个懒腰,随便吃了些儿东西后,感觉有些没事可做。
“王妃要不要今日继续去打猎?可以叫上平王世子妃和五公主她们一起去。”雁声提议道。
阿宝摇头,倚在榻上,托着下巴眺望着窗外的青山,“难得来一趟,今日平王世子要陪世子妃,五公主那儿,有金驸马在,她今日也不得闲的。”
这么说着,突然想到,一大早就跑掉了的王爷难道不想陪她去打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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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令殊确实想陪阿宝一起去打猎,只是比起只有闲差的平王世子和完全是闲人一个的金z珏,他比较忙了点儿,一整天皆要随行在太子身边。
今日太子带着东宫属臣及诸位皇子去打猎,随行的还有那些外国的使臣。
突然发现一道暗含恶意的视线,萧令殊若无其事地望去,发现是南齐太子长孙泓。这些天来他时常以为没人发现的时候,用那种诡异而充满杀意的目光盯着他,却不知道萧令殊曾经的经历,使得他对这等恶意的视线最为敏感。
根本没将南齐的太子放在眼里,萧令殊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长孙泓冷笑,斜眼看向不远处的侍卫,见那侍卫点头,便知已经安排好了,不禁对接下来的事情的发展兴奋起来。届时,不管是大邺的太子出事,还是除去讨厌的晋王,对他而言皆是好事。
以太子为首,很快地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发,穿梭在山林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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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宝刚从皇后那儿回来,正打算收拾一翻带着府卫去狩猎区骑马兜一圈,便听到行宫中响起了杂乱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情了?”阿宝问道。
屋子里伺候的雁声等丫鬟自然不知,很快便有萧令殊身边的侍卫过来传话,说是宁王被流箭刺中受伤,现在被人抬回来了。
阿宝想起今日是太子带着诸位皇子一起去打猎的,顿时紧张起来,厉声问道:“王爷没受伤吧?”
侍卫忙回道:“没有!除了宁王殿下受伤,据说南齐太子也伤着了,其他人都没事。王爷此时奉命追查此事,让属下回来禀报王妃,让王妃不必担心。”
听罢,阿宝放松下来,拍着胸口坐下。不管是宁王还是南齐太子,都与她无干,只要萧令殊没受伤就好。
等平静下来,阿宝又有些疑惑,好端端的,这两人怎么会受伤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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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正德帝接到宁王受伤的消息时,也是惊怒非常。正要发脾气时,又听到南齐太子受伤的事情,顿时一口气梗在喉咙里。
南齐太子受伤,正德帝会高兴得多吃两碗饭,可是自己儿子受伤,就没那么高兴了。
太子命人将两人送到行宫,又请了太医过去后,便到皇帐中将此事告诉皇帝了。
宁王受伤是极倒霉的,被一支不知打哪射来的流箭伤着了,偏偏他反应不及,旁边的侍卫也离得远了点儿,没能及时过来相救,那箭矢直接刺中了他的胸口。幸好他当时偏了下身体,并没有刺中心脏,不然还真是冤枉死了。
比起宁王,南齐太子更是个倒霉催的,他是自己直接从马上摔下来的,不仅摔折了腿,还被隐没在草地上一块尖锐的石头刺破了大腿内侧肌肤,血流了一地,看那模样,感觉和宁王受伤流的血差不多。
正德帝脸上抽搐了下,严厉地看着太子,问道:“可是人为?”瞬间,皇帝阴谋论了,甚至怀疑的目光看向太子。
太子蹙着眉道:“狩猎区时常有士兵检查,人为的可能性不大,不过南齐太子当时确实是自己无缘无故跌下去的。而七皇弟那边,儿臣已让人去检查那支箭是谁射来的,是失手还是人为,五皇弟正让人去细查。”
正德帝点头。
很快地,萧令殊过来了,让人将刚才太医从宁王身上拨出来的箭矢送了过来。
“箭翎上没有任何标志。”萧令殊将检查的结果告诉正德帝,“应该是有人刻意为之,当时太子殿下正在七皇弟附近。”
萧令殊这一席话成功地转移了皇帝怀疑的对象,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怀疑起那些外国使臣,阴谋想要杀害他们大邺的太子,不由得怒声道:“这事一定要彻查,老五,此事就交给你了。”
“是!”萧令殊应了一声,低首的时候,掩饰住眼中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