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疯了, 周清琅想。
它不正常。
而所有人都觉得是她不正常。
“不要叫我看病, 我没病。”
周清琅看着旁边的林秋水,又看了看客厅里坐着的许久没见的夫妇。
有那么一瞬间,周清琅以为是自己来到了错乱的时空。
在这个时空里, 这对夫妇的小女儿死于一场游乐园外的车祸, 她被这对夫妇收养。
但是周清琅很快会知道不是,因为她的脖子上还挂着姐姐送她的生日礼物。
打磨的光滑的小玉珠, 小木片上一笔一划刻着一个‘琅’。
这是夏晚双亲手给她刻的,也是她亲自给她带上的, 绝不会有错。
“那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是不是没有休息好,所以才出现了幻觉。”
周清琅对这些话置之不理。
她坐在房间里, 握着那个小木片,试图找出是个世界变成这样的原因。
倒地是哪里不对劲, 一定是有哪里不对劲。
周清琅忽然想到了什么, 再次打通姜婉的电话。
在得知了那个‘夏晚双’埋在哪里之后,周清琅急匆匆的出门, 打车去了陵园。
按照姜婉说的, 周清琅和墓园管理处咨询了信息,片刻不停的朝着那个墓碑跑去。
那块墓碑像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被打理了, 上面落了一层灰。
周清琅小心翼翼的把墓碑上的灰擦掉,看着墓碑上的那张照片,半晌,露出了似喜似悲的神情。
“不是你……”
周清琅低笑, 声音里悲切更甚。
“不是你……那你去哪儿了呢?”
照片上的小女孩约莫十岁,瘦小乖巧,和周清琅初见的夏晚双很相像。
但周清琅知道,那不是她的夏晚双。
周围的石碑一座座,冰冷的静默的注视着人世间,看着少女的狂喜与失意,看她失魂落魄,看她万念俱灰。
周清琅枯坐在墓碑前,握住了脖子上挂着的玉坠和小木牌。
她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姐姐从昨晚开始情绪就不对劲了,就好像……就好像知道要离开了一样。
是有人把她带走了吗?
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扭曲成这样?
周清琅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从陵园离开,回到了自己现在的家里。
不过两天,她摸清楚了自己现在的情况。
还是一中,不过就读于高一,十二岁的时候被那个叔叔带回家收养,叔叔说捡到她之前,她正在街上乞讨,身上的一些小伤疤仍在,所以周清琅推测幼年经历没变过。
这个世界没有夏晚双的出现,就好像她应该死在她的十岁。
不管在网上如何搜索,也没有二又留下来的痕迹。
周清琅心里隐隐有一种猜测,如果属于她的那个夏晚双没有出现,那么她的生活轨迹就是现在这般,就好像被设定好一样。
这个世界都太虚幻了,可她不知如何逃离。
周清琅用自己所能想的办法,尝试出来的皆是荒谬。
想要探寻更多的可能,她需要有钱,或者有势。
可她现在什么都没有,连夏晚双都失去了。
林秋水发现,自己这个名义上的表妹,自从不正常了几天之后,好像变得很奇怪了。
从前虽然也是不太搭理人,但是不会像现在这样,看起来让人觉得吓人。
明明什么也没做,却好像被黑雾围绕着,盯着人的时候,能让人手脚发凉。
她变得很孤僻,生人勿进,有时候会露出很空茫很痛苦的表情,林秋水不知道她口中的姐姐是不是她的幻想,不过就算是幻想,那个人对于她来说,肯定也很重要。
周清琅在最开始的时候,急迫的想要自己长大,急迫的想要找到一个方法去见到夏晚双,可渐渐的,她知道着急也没有用。
她只能忍受这漫长的煎熬,等待着夏晚双会像当初那样,宛若神祗一般,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隐隐之中有预感,夏晚双还存在于某个地方。
周清琅申请了跳级,提前参加高考,想着自己这样加快时间,或许就可以离自己想追寻的东西近一点。
可世界没让她等到夏晚双,反而是逼迫着她忘了夏晚双。
夏晚双消失一整年的第二天,周清琅发现自己忘了些什么。
她明明昨天入睡之前,还想着夏晚双离开那天憔悴的面容,苍白没有血色的唇,以及冰凉的一吻。
可今天,她好像就快要记不住夏晚双的脸。
周清琅惊慌的在房间里走了一圈,翻开了自己的画本,看见自己笔下的熟悉的人,微微的松了口气。
这个虚假的世界,也要开始篡改她的记忆了吗?
记忆似乎开始背叛意志,哪怕周清琅再努力的想要抓住,忘记的事情也越来越多了。
她忘记了夏晚双的模样,忘记了夏晚双的声音,忘记了夏晚双做出的食物的味道,忘记了怎么和夏晚双相遇。
她每天重复的寻找着自己之前的记忆,房间里贴了很多纸条。
周清琅绝望又崩溃,害怕自己会在那股古怪的不可抗力下,彻底的遗忘夏晚双。
如果连她都不记得夏晚双了,那夏晚双真的不曾存在过了。
她不允许!她决不允许!
不可以忘记的,真的不可以忘记的。
可纵使她如何歇斯底里,记忆还是像水一样,从指缝中流走了。
“客人,确定纹在手腕上是吗?”
周清琅静静地望着自己的手,点了点头。
她依稀的记得,那个人不允许她纹身的。
可她这么做了,为什么那个人不出现数落她呢?
这个世界不让那个人出现了。
周清琅更加急迫的逼着自己去学习任何有用的东西,想要在彻底遗忘的那一天来临之前,找到夏晚双。
周清琅二十一岁那年,她从睡梦中醒来,看着自己的房间,隐隐有些茫然。
房间里贴了好多画,画的都同一个女孩。
有些纸张上写满了字,都只是一个人的名字。
“夏-晚-双。”
她一字一字的念出这个名字。
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侵袭了脑海,伴随着日夜不休的执念。
周清琅看着自己的身前,挂着一个玉坠,在右手的手腕上,纹着一个‘双’。
不可以忘了她,不可以忘了她,不可以忘了她!
周清琅捂住自己的脑袋,努力的往自己的身体里塞着所有不愿遗忘的记忆。
神经似乎被凌迟着,有什么在和意志博弈,强迫着她忘掉她不愿遗忘的所有。
昨晚削完水果的刀静静的摆放在桌上,周清琅有些恍惚的拿过。
她冷着脸包裹着自己的伤口,眼里满是阴霾。
“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忘了她,你休想得逞了。”
恶心的世界。
周清琅穿上了外套,按照往常一样工作。
她主动要求去海城的总部,只有爬的够高,才能找到答案。
她为此夜以继日的努力着,朝着或许没有答案的未来。
也就是在这一天,周清琅的人生,发生了戏剧性的改变。
豪门抱错,戏剧般的人生。
看着带着自己做检查,看到检查结果喜极而泣,满脸愧疚看着她的夫妇,周清琅内心毫无波动。
甚至隐约觉得,这也是这个世界的安排。
周清琅冷漠的宛如旁观者一般的看着所有的人和事,她似乎已经和这个世界脱离,偶尔都感觉不到自己躯壳的存在。
身份地位一朝改变,周清琅没有任何的不适应,立马争取自己可以得到的东西,开始频繁的接触灵异神鬼之物。
那个鸠占鹊巢的孩子在她面前试图装乖陷害,周清琅没空陪她玩。
她每天都要遗忘一遍,她每天都要想起一遍。
被衣服包裹着的手臂已经伤痕累累,透着狰狞。
这是周清琅不愿为外人所看到的伤,是她在这个世界孤身一人的刻痕。
很多人是骗钱的,很多人是没用的,但也不是全然无用。
那是个干瘦的老和尚,手上戴着佛珠,嘴里颂着经文,一双苍凉的眼似乎看透尘缘。
“此珠挂了一缕尘缘,故而未消散。”
老和尚看着周清琅脖间挂着的红绳,他明明为看见那玉珠,却笃定的开口。
“我要怎么找到她。”
周清琅只想要一个答案。
“方外之人,何苦挂念。”
老和尚双手合十,摇了摇头。
“我要怎么找到她。”
周清琅黑眸沉沉,再问了一遍。
“万般皆虚妄,所求无果。”
老和尚走了之后,周清琅头一回失控,把所有的东西都砸了。
秘书在门外心惊胆战,不敢去打扰。
圈子里开始因为周家报错的事儿,没少笑话一阵,原本以为能看个真假千金争斗的笑话,却没想到真千金战斗力太强,直接进了公司,能力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做事大胆又缜密,手段狠厉,看不出女人的娇气,眉眼漂亮却是个狠角色。
谁都不觉得假千金能和她比了,甚至是许多青年才俊都折损于她的手里,像年幼又狠毒的少狼王,远胜于她爹。
她身上的传说不仅仅于此,大家都传她其实有精神病,有时候还神神叨叨的,求神拜佛,像个疯子。
外界传传当个笑话,但和周清琅相处着的人,她的亲生父母,那个鸠占鹊巢的妹妹的,旁边的秘书助理,都知道周清琅离疯也不过是一念之差了。
秘书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年轻漂亮却又似行将就木;好似万般珍宝看不上眼,却又会小心翼翼的抚摸着一块木牌;好似什么都不缺,好似什么都没有。
说她疯,好像没人比她更清醒,说她理智,又好像在追寻着不存在的事物。
如此这般,像人间怪物。
秘书曾在她心情好的时候,大着胆子问过她手腕上的纹身,是否有着什么特殊的意义。
周清琅弯唇轻笑,眼神却无比阴郁。
她摸着那处纹身,温柔的像是在摸着自己的日思夜想的人。
“这是我最爱的人。”
亦是我最恨的人。
是我执念生根之人。
是我所求之人。
是我不可得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甜文,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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