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军棍将秦王打成了死狗,软趴趴趴在渭河岸边哭成了泪人。
这年头,诸侯王难道也要有这等危险么?
老皇帝心中愤恨,他只是想不通,只觉着卫央这就是在故意找茬显示自己的威风。
贵勋大臣们自也不会欢喜,眼瞧着那员外教西军吊在木桩上,西安府召来的刽子手一刀一刀下去,那惨叫,听着已叫他们头皮发麻。
王华觉着理所应当。
但这等手段是否太过了?
“大将军法度森严,体恤民心,这固然是好的,但这未免有些激烈了。”王华去找卫央,见他端坐岸边,大纛下,压得天下喘不过气来的甲胄大枪横空而放,心中存着小心,苦苦劝说道,“这不是逼着那些贵勋们往对立面站么?”
卫央横了一眼:“王守仁若在,他只会叫好。”
“不错,我这儿子心中也有激烈的胸怀,手段也可谓是严酷。”王华心中一喜,当即又劝说,“如今天子銮驾停在岸边,而诸国使节在西安府心中欢笑,这不是国朝的利益。”
“德辉公,我家将军可不是故意要显示自己的威风,你瞧这渭河,浩荡千万年,养育了多少乡贤?这浩荡的渭水,是流不尽的平民血。”莫日根叹道,“如今我西陲工业逐渐东进,天下侵吞民脂民膏的豺狼罄竹难书,若不就此立下威严,三五年之内,东南倭患只怕还不靖,而四方民变已起,到时候,老皇帝驾崩,就秦王那怂,那是个能处理好民变乃至大起义的货?不弹压这些所谓的乡贤到时候就得对被逼造反的民众动手,那才叫损害大明朝的国家根本,一旦元气倾泻,到时候收拾旧山河者,只怕未必是汉人。”
王华大为吃惊,莫日根一介武夫竟有这样的眼光实属难得啊。
但他更吃惊的是卫央的想法。
“我无心入主中原,这天下太重了,我担当不起。”卫央淡漠道,“故此,一旦皇帝不情愿把刀砍向所谓乡贤,为民众留一口饭吃,那我只能打着他,逼着他,就如这村里的驴子,你若是一味的哄它,它是不肯拉磨的,唯有先一顿鞭子,教它知道规矩,他才肯听你的。”
说到这,卫央面上露出一抹笑容,说道:“这不正是你们文人驯化皇帝的招数么?!不过你们没有军权只能借助外力,或者是胡人或者是民变就是了。”
王华默然无语。
“这些乡贤,大都是依附于民众血肉上寄生的废物,我也瞧他们不起,可这个时候,哎,只怕天子会有别的想法。”王华头疼的事秦王大婚之后的格局。
他坚决不相信老皇帝不针对西陲了,只怕以后的手段会更严厉。
想到这王华忽然明白了,卫央是在警告乡贤,也就是小地主阶级,但又何尝不是在借此而警告皇帝这个大地主的代表?!
同时,他也是在收揽中原穷苦民众的心。
“大战未开,而庙堂算计已经开始了。”王华忧心不已。
这时候,有怀恩急忙去传旨,原来是叫宁王妃见驾。
“无能之徒。”卫央嗤之以鼻,起身道,“德辉公,我们去瞧瞧这狗道碑与棺椁,请。”
你又要做什么?
从西安府请来的工匠们,木匠正在缝合那棺椁,有几个石匠绕着一块巨大的石碑在挠头。
卫央过去拱手:“诸位师傅可有计较了?”
老石匠苦恼道:“大人,这石碑倒是好办,但若是在棺椁外头再贴一层石头那就太难了,小人们商量着,不行的话干脆做一个石棺,包在外头也就是了。”
王华震惊道:“这又是做什么?”
卫央背着手瞧着高三尺,宽七寸,厚度超过三寸的石碑,那是乡贤为自己的猎犬树立的石碑。
上头写着:“神犬神道碑。”
卫央之意是,将那几个字挪一下,改一下。
“将上面这个神字请下来,往里头凿半寸,写上个恶罢。下面这个神也请下来,把那厮名字,与他家男女一起写上去。下面添一个狗字,不要隐晦,不要含糊,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世人,这石头底下压着一条狗,这条狗,就是以这个渭河财主为代表的乡贤。”卫央道。
石匠们有些忐忑,若是被报复怎么办?
“这块碑若是被破坏,踏平西安府,大小官员全数处死。若是你们被报复,那简单,要么拿起你们的工具,杀死他们,要么向我西军求助,我不在乎这些泼才死了多少。”卫央道。
王华深深叹息,从此以后关中地区只怕无人不念北庭侯的好了。
果然,里正村保们回到镇甸清查了那员外家的财产,分文也不敢取,战战兢兢拿着账本疾奔而来,百丈之外膝行低头无有敢站着的,到近前才瑟瑟发抖嘶哑着声音请示:“共点察黄金十八金,白银八千两,字画无算,田契无算,另,”几个人踟蹰了半天才说,“奴仆数百人,并截获童男童女十八对,不知用意。”
话音未落,负责清查的西军百人将驰骋而来,斥责道:“什么童男童女,分明是准备阉割的人。”
卫央眉头一挑。
王华当即勃然大怒,他当然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除了大内,还有什么地方会用到阉人?
秦王啊,还真是个……
孝子!
王华只能这么想。
“拿去给皇帝瞧瞧,”卫央道,“集合附近民众,划分土地,烧掉田契。”
“是,另外,还发现卖身契,最远的竟是从江西来的,还有四川一部分,多的是女子。”百人将请示,“多是无家可归者,如何处置?”
“分地。”卫央没有打算把人送到西陲去,就地安排吧,“土地,财产,全数分配给被掠夺者;人口,让西安府派出人手立即落户本镇,至于被拐卖的,要求西安府派人护送回原地,让军情司负责后续调查,有一个没到,让西安府相关人等来西陲解释。”
百人将又道:“另外,镇子里发现一座佛塔,塔下白骨窟,少林已派人去超度。”
想得美。
“推塔,立碑,调查死者身份,形成卷宗递交西安府库存起来。”卫央依照西陲法规做安排。
不片刻,皇帝盛怒而来。
“朕有罪。”皇帝低头道。
卫央不理睬。
皇帝认错是因为发现了秦王阴谋,连宫人都准备好了,谁敢告诉皇帝秦王没有篡位的打算?
故此,皇帝的愤怒就是一堆渣滓。
他从未考虑过这件事本身有什么错,正如他考虑的是享受阉割了的人的侍奉有什么不好?
“陛下还是考虑皇帝这个位置接下来交给谁吧。”卫央道,“越王殿下也好,宁王殿下也罢,或者交给兴王也可以,秦王,他没资格当这个皇帝。”
“朕知道,秦王不行,那就秦王世子。”老皇帝忍最后一口怒气,凶厉道,“卫央,皇太孙就全交给你了。”
??
你就这么确定秦王很快能带来个世子?
老皇帝似乎也没有多少信心,他看着那个被吊起来剐的恶徒,不由叹出口恼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