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桩‘和和美美’的亲事,就这样在两国的协商中,敲定了下来。
公主们松了口气,可以不必远嫁和亲了,然而,宗室女子便该死么?这份关乎社稷安稳的责任,究竟该由谁来担当?
虽然他与李道宗并没有交情,反而还算是有点过节,若不是那日自己激灵,怕是早就死在玄武门了。
可就事论事,李硕还是感到阵阵的寒冷。这种赤裸裸的政治交易,太可怕了。没有一丝的人情可言。
一向自诩是个新世纪的好青年,活得明白,与世无争。笑看世人蝇营狗苟,争名夺利。
可是事实呢?他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这潭‘腥臭’的脏水里了。他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超凡。
当李世民决定用李柔和亲的那一刻,他的心分明就是拒绝的。可是却仍然没有任何的表示。
因为他怕,怕自己的‘正义之心’再次将他拖入那无尽的深渊当中。
直到今日,此刻,李硕忽然发觉,人在尘世里,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到心无旁骛。
就连那些庙里的和尚都在斤斤计较哪位施主给的香油钱太少,敬佛不诚。他这个踏入凡世的俗人,又怎能真正的百毒不侵。
翌日的清晨,李家来了一位很特殊的客人。
之所以说特殊,是因为这个人不仅衣冠不整,蓬头垢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刚刚逃荒过来的难民呢。
看到来人是谁后,李硕原本还在笑着的脸,猛然僵硬。像个惊慌失措的孩子一般,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人正是刚刚被赦免释放的李道宗,浑身除了那身还算干净整齐的长袍外,别无长物。
看到李硕出来后,李道宗快步上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声泪俱下道:“李大人,求你救救小女吧!”
其实李柔和亲的事情,与他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而且作为一个已经满身骚气的人来讲,他很怕自己再扯上什么无端的祸事。
这样只会让他死的更快。
虽然与他无关,可他仍然算是一个冷眼旁观的帮凶。就像是这大唐的满朝君臣一般,他们都是葬送了李柔一生的凶手!
他很想做些什么……可是,他无能为力。
使劲吸了吸鼻子,李道宗望向李素,眼中充满了乞求:“李大人,虽然你我之前有过一些过节,但那也是朝堂上的事情。如今小女即将被推入火坑,还请李大人发发慈悲吧!”
从李道宗的样子来看,可以看出他这些日子过的很不好。不仅爵位没有了,而且女儿还被人家送了人。如今他唯一还能上点台面的身份,怕是就只有一个‘松赞干布老丈人’的头衔了。
想来这些日子李道宗应该是求过不少人了。而且不用想也知道,没有哪个人会为了一个不值钱的头衔,而去得罪大唐皇帝的。
若不是被逼无路,李道宗也不可能跑来求自己这个曾经的仇家。
李硕垂头沉默,一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袖。
时间缓缓流过,不知过了多久,李硕忽然抬起头,带着一丝愧疚,道:“李……大人,你应该清楚,如今和亲已成定局,万没有什么回头路可走了。”
“可是,你是陛下身边的红……”
李硕打断了他的话,笑道:“在下如今的境地,难道李大人还不清楚吗?”
他当然清楚,他怎会不清楚呢?世家门阀也好,魏王也好,就连太子也因为那件事,对李硕心声了间隙。
如今的李硕,说不好听的。若不是还对李世民有些用处,对方惜才不忍杀他。现如今怕是会比自己还惨吧。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急病乱投医了。
李道宗脸色一滞,犹豫片刻,接着哀求道:“真的没有一点希望了吗?”
此时的李道宗在李硕看来,已经不再是那个征战沙场,功勋显赫的大将军。而是一个羞愧难当自觉耻辱,想要救自己女儿的父亲罢了。
“没有……”
原本心如死灰的李道宗,忽见李硕脸上露出了一丝挣扎之色,不由的心中一喜。
恳切地看着李硕,道:“李大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给自己积下来世福报,求求您了。对然老夫之前所做之事实属大罪,可柔儿是无辜的啊!她才十六岁,才十六岁啊!那吐蕃山高路远,那松赞干布更是一个早已五旬的年迈之人,若是柔儿真的被送到吐蕃,怕是活不了几年啊!”
他不想答应,理智告诉他,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而且李道宗与自己并无交情,哪怕自己心中有愧,也只不过是对这世道,对那些无辜的女人而已。
可是鬼使神差中,却自有冥冥深意。
李硕苦笑一声,幽然道:“如今陛下正准备将那些大理寺的世家贵族们问罪。如果李大人不怕门阀报复的话,大可以向陛下进言其罪……”
“世家贵族们伤的越狠,那么陛下就会越开心,或许……此事还会有些转机。可若是李大人说服不了陛下的话,那在下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说道这里,李硕忽然对自己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厌恶。
用世家的人头,来换李世民的心思。这一计,早在李道宗说明来意时,李硕就已经想得透彻。
这样一来,那些世家就会将所有的怒火转向李道宗。不仅李世民得利,李硕也会因此减轻许多的仇恨值。
而且……李硕很清楚,李世民绝对不会因为一个李柔,而放弃了他东征的念头。
最大的可能就是,李道宗指证了世家贵族,而李柔仍然要被送到吐蕃和亲。
说白了,他不是想要帮李道宗,而是为了自己的利益,骗着李道宗跳进了另一个火坑。
若有深意地瞥了李素一眼,李道宗无力地佝偻着腰,目光无神地注视着桌案,良久,端杯狠狠灌了一口,喝得太急呛到了,面红耳赤剧咳一阵。
“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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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站在门后的萧白衣,此时缓缓的走了出来,满是怜惜地看着李硕那张愧疚而又挣扎的脸。
轻轻伸手,握住了他那双早已攥得没有一丝血色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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