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还有一个好消息，谢天谢地，我们找到了保存这个世界的办法，感谢，呃，去他妈的那些神吧，感谢我们自己吧】

读到这里的时候，霜心内心咯噔一下，产生了某种不太好的预感。

已经提出了如此疯狂的计划并且实施，世界没有陷入更恐怖的深渊就已经算是运气好了，那么这位记录者眼中的“保存这个世界的办法”，到底意味着什么？

越是思考，就越是感到恐惧。

她不太想继续往下看，但好奇心又抑制不住。

霜心的视线下移，一行行有些错乱的文字映入她的眼帘。

【这一切都来源于汤教授的一个设想，他真的是他妈的天才，现在这个世界的环境发生了剧变，很快整个世界就会变得不适合人类这种生物生存，甚至绝大部分的生物都难以在灾难中存活下来】

【而那些该死的从桥梁对面过来的虫子又他妈杀也杀不完，而且极度顽强，比蟑螂不知道厉害多少倍】

【结晶病已经在有钱人和中产之间蔓延开来，该死的人都已经快死完了】

【至于意识上传，机械飞升，去他妈的赛博朋克吧！】

【这几种状况给了他灵感，汤教授认为，改造自身是方案是正确的，只不过，使用那产生了辐射的矿石不靠谱，人类真正应该改进的方向，是桥梁，是桥梁对面的那些怪物】

【去他妈的怪物，去他妈的人类，都他妈死到临头了，那些复杂而强大，能够在复杂的宇宙空间里自由行动，可以吞噬所有物体获得能源的怪物才是人类进化的方向】

【我受够了那些政客的利益交换，他妈的，只有汤教授的设想才是人类真正的方向】

【或许这一切听起来很疯狂，但无所谓，因为能够阻拦这个计划的那些既得利益者早就他妈的磕了药变成了石头！】

【我们顺利推进这一切，实验很成功，真他妈成功，人类和怪物的血肉几乎一瞬间就融合到了一起，由于怪物本身脑容量......去他妈的脑容量吧，单独的怪物无法承载人类的完整意识，所以我们运用了意识上传技术，将数个怪物联系了起来，天才，我真他妈的是个天才！】

【实验的过程相当顺利，那些被捕获的怪物最后被人类的意志主宰，形体也发生了改变，我们推测，这些形体的改变也是为了适应当地的环境】

【而且，根据反馈，融合之后的存在还可以将吞噬掉的生物的思维与自己相连，从侧面来说，就算被这些怪物吞噬掉了，人类的意识也能达成永生，这才是真正的进化】

【这种生物的智商很低，只依靠本能和强大的进化能力才能在宇宙中穿梭，但凡他们的智商高一点儿，整个宇宙都有可能被他们俘获】

【我们尝试让意识上传到怪物之中的人们穿越桥梁，吸引更多的怪物，我们的计划很简单，将整个世界的人类的意识都上传到那些怪物里，达成人类的终极进化，这样一来，愿意留在这里的就留在这里，愿意离开的就去探索宇宙，这才是真正的新纪元】

【现在回头来看，这一场灾难，三种方案，不论哪一个到最后都达到了原本的目的，并且缺一不可】

【倘若没有桥梁的出现，那么我们无法发现那些生命力顽强的家伙，假如人体改造的计划并未实施，那么不但需要从头开始研究人体的适应性，还会被那些该死的既得利益者阻碍，最后，就连意识上传这种听起来就像是做梦的研究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样的巧合已经不能用偶然来形容了，用某些笃信宗教的人的话来说，这就是天选】

【正是因为我们是天选之人，才能在这样的毁灭之前找到出路】

【现在，超过十万人已经接受了改造，去往了桥梁的另一边，我也该上路了，愿人类永存，文明薪火不断】

写到最后，这个人的文字忽然变得冷静而理性了许多。

就像一位满口荒唐的精神病患者忽然开始讨论起了学术，并且还说得头头是道。

这让霜心感到更进一步的毛骨悚然。

“他这是在做什么？”

要是一个人一直说着疯话，那么霜心肯定会认为他是理智丧失，陷入疯狂了。

可是当这个人冷静下来，用极端理智的语调说着那些话的时候，霜心就感到害怕了。

这是已经失去了原本的价值准则，完全堕入疯狂，并且以自己认定的事情为基准的模样。

比起疯子用疯狂的语言记录下的扭曲，理性人用理性的语言撰写的倒错更加让人感到惊骇。

换句话来说，当时撰写这篇报告的人，从精神上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了。

他笃定地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在拯救世界，正是由于这些人，这些世界上最优秀的人为了拯救这个他们所热爱的世界而付出的一切努力，造就了现在的荒原。

何其讽刺。

对霜心而言，知道的越多，就越不幸，越是好奇，就越会不可挽回，越是想要追逐希望，绝望就会越强烈。

人总是自己将自己推入深渊，在跌落的时候，甚至还认为自己正在迈入天堂。

这样的认知，到处存在。

就像霜心自己，她自小就立志要消灭所有的虫群，让世界再度变得蔚蓝清净，可这一切真的是正确的吗？

这些让人变得不幸的虫群，却正是旧时代人类的幸存者。

患有结晶病的人类只能活到二十多岁，文明永远停滞在中古的时代，面对日益残酷的环境，苦苦挣扎。

而成为了虫群的人类，飞出星球，在任何一片宇宙都能生存，繁衍，将人类的文明散播到了群星之间。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

是力求高洁，保持着高傲的原则，至死不渝，还是不择手段，只为了继续前进而舍弃一切。

这两种行为，究竟哪一种更加高贵？

陆绊则有另外的角度。

他无意评判这些人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

因为这是普通人类面对异域的污染时采取的自救措施。

生存是文明的第一要义，一个死掉的文明哪怕再辉煌灿烂，也只是一座墓碑。

而活下来的文明，哪怕已经异化，终究还是还有未来的。

在异域，给岁月以文明远远不如给文明以岁月。

那些让人引以为傲的摧残的文明结晶，会在异域的污染摧残之下绽放出更加丑陋的恶之花。

人类所珍视，所关注，所守护的一切，都不过是污浊的洪流之下的虫豸，随波逐流，日渐沉沦。

一切文明的挣扎都是徒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