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
布拉斯特维奇缩着脖子跟在马库斯身后,牙齿不自主地格格作响,怀里抱着一把特大号的扳手,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
马库斯正在他那本破旧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听到地精的声音,略显不耐烦地勒住了马缰,转头看向自己唯一的员工。
“您……”地精用扳手挡在脑袋上,小心翼翼的问道:“……您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
“噗……”
马库斯满脸黑线:“你觉得呢?”
布拉斯特维奇拨浪鼓一样的摇晃着脑袋,好像想到了什么十分恐怖的事情。
“我不觉得!老板就是老板!”
地精尖叫道,好像下一秒马库斯就要川剧变脸露出一张骷髅面孔一样。
“万能的金子啊……我不会死后还要被这个恶魔压榨吧……”
他低声嘟哝着。
“你说什么?”马库斯皱着眉头,再次转头看向地精。
“没!没什么,老板!”地精挠了挠头:“只是您的那位……朋友,不会再凭空出现了吧?”
布拉斯特维奇嗫嚅道,他口中的“那位朋友”指的当然就是女妖状态的希尔瓦娜斯。
顺便一提,马库斯和女妖第二次会面时,布拉斯特维奇就在马库斯身边不远,被吓得晕了过去。
“你平常的胆子但凡有你坑蒙拐骗时的十分之一,也不至于躲债躲到把自己都卖了。”
马库斯翻了个白眼,身下战马继续慢条斯理地挪动着:“在我们老家,这种摸不着的幽灵根本吓不到人。”
“不……不吓人吗?”
“对啊,”马库斯煞有其事的点头,“真正可怕的是那些有身体的粽子,你听没听过什么叫……”
马库斯突然转头,冲地精阴森的笑着:“赤衣凶,笑面尸……”
“啊啊啊!!”
地精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用屁股摩擦着地面向后退了半米。
“至不至于……”马库斯眼见地精双股战战,就差尿出来了,觉得有些没意思:“吓唬你的,起来吧!”
“幽……幽幽幽灵!”
地精面色惨白地指向马库斯身后,“……红衣服!”
“你这套我断奶之前就不玩了。”马库斯撇嘴,看在地精难得演技这么好的份上,他假作惊恐地转过头去:
“哇,好~可~怕……诶我屮!!”马库斯“嗖”地一下跳了起来。
在他身后的树上,一袭红袍随着夜风飘飘悠悠,压着枯枝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袍子里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挣扎,但天色太黑,马库斯看不大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好家伙……”马库斯惊魂甫定:“您这是撞枪口上了啊。”
比起游戏中的圣骑士从对亡灵有伤害光环一路被削到只有两个未必有资格被拖到快捷栏的对亡灵技能,马库斯所处的这个艾泽拉斯,神圣伤害是确确实实地对亡灵生物有极大克制的,马库斯手心亮起一团圣光,将视线落到那件红色长袍上。
罗宁
<肯瑞托>
等级 62 人型生物
“……”
“您这是闹哪样?”
马库斯上前,敲了敲罗宁所在的树干:“上吊是用绳子拴脖子,你这样想死得饿半个月。”
“呸!”
半空中的罗宁破口大骂:“传送到半空被挂住了,你看哪门子戏,搭把手啊!”
………………
“你不是号称传送术专精吗?”
半晌,马库斯打量着胡子拉碴的红发法师:“几天没见,这么拉了?”
罗宁搓了搓脸颊,双眼布满了血丝:
“再专精也禁不住一直用啊……”他叹了口气:“这几个月我平均每天要用四五次远距离传送,意识都模糊了。”
马库斯点了点头,在他的视角里,罗宁的蓝条近乎是空的,这意味着,如果这时候有刺客偷偷摸到罗宁身边……罗宁就只能抄起法杖砸烂他的狗头了,不够优雅。
“吉安娜传信说你可能回到东部王国了,我为了找你把唤醒术都用了。”
听到罗宁的说辞,马库斯心头一暖,法师很少让自己陷入“疲惫”的状态,而魔力几近枯竭的罗宁还为了确认自己的安全满大陆的找他,让他瞬间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有希望的。
但罗宁的下一句话就让马库斯这点感动消失无踪:“呵欠……我都说了你这种祸害哪有那么容易嗝屁,我回去补觉了,温蕾莎说了让我少和你一起鬼混。”
“……我谢谢你嗷……”马库斯明知罗宁这是在挖苦他,哼了一声,而后正色道:“达拉然形式很不好?”
“不好?糟糕透了!”
罗宁也不顾地上脏不脏,扑通一声坐了下去:“安东尼达斯那个老顽固……”
他叹了口气,垂着头道:“这些日子的肯瑞托就像只没了头的苍蝇,每天都有人不告而别,大陆北部的耳目都被天灾军团切断了,我们成了聋子瞎子……”
罗宁揉了揉很多日子没修整的长发:“凯尔萨斯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克拉苏斯也是……六人议会的其他几位不知在城里研究什么奇怪的术式,大事小事都压在了我们这些人身上。”
他可怜兮兮地扒拉着手指头:“损坏的城区要修缮,伤亡人员的统计和抚恤,重新建立情报系统,恨不得把一个人拆成三份用,温蕾莎前些天回奎尔萨拉斯了,估计还要带回来一大群高等精灵难民……”
“升官了?”
“议会候补……”罗宁没好气道:“大人物们总是这样,先给你点甜头,然后抱着用消耗品的心态使唤你,我怀疑我这个候补转正的时候,人已经埋在达拉然的墓园里了。”
罗宁发完了牢骚,看向马库斯:“你呢?回过洛丹伦了?”
马库斯点了点头。
“乌瑟尔的事情我听说了……”罗宁迟疑了片刻:“别太难过……”
“太多人死去了,乌瑟尔他……也是求仁得仁。”马库斯垂下眼皮,对罗宁挤出了一个笑容。
“对啊!”罗宁重重地靠在了树干上:“你那位老师和我们的首席倒是不谋而合……”他喃喃道:“何苦呢……”
法师抬起头:“事情发生之后,我来过一趟洛丹伦。”
“那些活死人太多了,我压根没法接近地图上的位置。”
马库斯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洛丹伦城现在是天灾军团在东部王国的指挥中枢,一个人类想要混进去简直是千难万难。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将希尔瓦娜斯的事情告诉罗宁。
马库斯有前世的记忆在,能接受被遗忘者的存在,不代表这个世界的其他人也这么想。
罗宁见马库斯沉吟不语,联想到他委托自己的事情,又看马库斯身边只有一个绿色的小个子,轻轻叹了口气,便没继续这个话题。
“怎么不用飞的?”罗宁是见过马库斯一个口哨便凭空召唤一只狮鹫的,而他见到马库斯的时候,后者正骑在马上,用一种极慢的速度沿路游荡。
马库斯指了指头顶:“先前在洛丹伦闹出了一点动静,现在满天都是天灾军团的骸骨狮鹫和石像鬼”
他还是谦虚了,就在他与希尔瓦娜斯交手过后不就,整个提瑞斯法林地的上空就几乎被不死大军中的空中单位铺满了。
“我想着本身也不远,而且我现在……”他嘴角扯了扯:“有的是时间。”
马库斯脑中灵光一闪:“你来都来了,陪我去个地方,然后开个门把我送到暴风城?”
“……”
………………
“你能重复一遍你刚才的话吗?中尉?”
塞拉摩,刚刚建好的堡垒中,吉安娜用手指缓缓地舒展着眉心的褶皱。
“是我最近神经太过紧张了吗?”女巫的脸庞上带着明显的憔悴之色:
“我刚刚听到,一头棕熊和一个……长得像黑白熊的半兽人……洗劫了城外的酒窖??”
她扭了扭脖子,坐直了身子。
“我们先不要讨论那两个……作案的动物到底是怎么回事,”吉安娜刚刚抚平的眉头又一次蹙了起来:
“我只问一件事,是谁,在我三令五申的禁止下,在城外建了一座酒窖!!?”
属于移民的第一批耕地还没有产出作物,塞拉摩人民如今的存粮大部分来自血蹄部族,然而牛头人也是刚刚搬家,处境并不比吉安娜带来的人类好上多少。
在粮食如此紧缺的情形下,塞拉摩的禁酒令应运而生,而从这位中尉带给吉安娜的消息来看,大部分……或者说绝大多数水手出身的移民们并没有拿她的禁令当回事。
“饭嘛,饿的急了土都能吃!”被抓到的那些典型往往振振有词,一个口风,戒饭可以,戒酒是绝对没商量的。
“重点是那两个劫犯……”中尉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他不是禁酒令的严格遵守者。
“劫犯……劫犯……”吉安娜揉着太阳穴,塞拉摩百废待兴,她已经逐渐学会了不因为这些细枝末节动气:
“你最好还是查查那些看守,说不定他们家的床底下就藏着一件熊皮大衣。”
比起这些都市传说一样的荒诞案情,吉安娜更关注的显然是另一件事。
“我们的那个……新盟友有什么动作吗?”
中尉轻轻点了点头:“兽人们在北边的贫瘠土地上击败了刚鬃野猪人,看他们的动向……似乎是打算兴建一座规模不小的城市。”
“贫瘠之地……”吉安娜转身看向墙壁上一半仍是空白的卡利姆多地图——马库斯从萨尔手上敲诈到的“酬劳”,皱着鼻子道:
“有些近了啊……”
她一双明眸微微颤动:“萨尔说要和我会面?”
“是的……女士,兽人酋长说要和你当面讨论……灰谷的归属问题。”
吉安娜冷笑了一声:“他倒是打得好算盘……”
如果不是马库斯事先和她交代过卡利姆多的势力构成,她还真的很难放弃灰谷这么大一块蛋糕。
“看来那些精灵把兽人逼得不轻啊……”吉安娜自言自语道:“我们派出去的人联系上那些暗夜精灵了吗?”
中尉窘迫地摇了摇头:“属下无能……只是那些精灵相当排外……您又严令不让斥候与他们发生冲突……所以……”
“严令……”吉安娜叹了口气,拿起靠在墙边的法杖,走出了城主室。
“我还严令你们不许酿酒呢!”
………
吉安娜居高临下地望着兴建中的塞拉摩,从兽人手里“交易”到的木材看似不少,但对于吉安娜计划中,建造一座移民在新大陆海边的要塞城市而言,还是有些捉襟见肘了。
她清楚一场新的危机即将在这片大陆发生,单论危险程度甚至连天灾军团与之相比都排不上号。
但好在……这一次首当其冲的并非塞拉摩的人类移民们。
在这场危机结束之前,吉安娜一点,一丁点也不想触怒海加尔森林中那个传承了数万年的长生种族,更何况是在对方已经和兽人明确交恶的前提下。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尽管此时萨尔领导的新部落和塞拉摩还在蜜月期,但双方都知道长久的和平几乎是不可能的。
吉安娜要保证的是一旦人类和兽人翻脸,能有一股力量坚定地站在她的阵营里。
她有点后悔,马库斯那家伙走的太急了,她应该问得更明白些的。
“怎么和那些暗夜精灵搭上线呢?”
………………
“队长……我们要不要……和这座城的主人打个招呼?”
塞拉摩城外的沼泽中,精灵斥候忐忑地劝着他的队长。
“没必要,”艾希·月歌检查着自己身上的装备:“我见过他们中的一个……先知,从他和珊蒂斯将军的交流上来看,这个种族不像那些蛮不讲理的兽人。”
“可是……这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
“注意你的言辞,新兵,”艾希冷声道:“没有被月神殿承认过的领地,在卡多雷眼中便是无主的。”
她将银白短刃插在肋间的刀鞘中:“这个种族友好与否与我们无关,我们只是来寻人的,没有资格代替卡多雷发出声音,任何声音。”
“我们能行吗?”斥候小声道:“布罗尔几千年前就在玛法里奥阁下身边学习了。”
“总得试试,”艾希向她的队员笑了笑:“我们的猎物虽然强大,但是基本是无害的,能成功固然好,失败了也没关系,回去交差也好听一些。”
布罗尔·熊皮是自己从月光林地跑出来的,艾希小队虽说打不过他,但布罗尔也不可能对族人下死手,而塞拉摩的人类,经过哨兵这些天的侦查,基本排除了有敌意的可能性。
“再说我们未必会输,”女精灵笑了笑:“我为咱们调皮的德鲁伊准备了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