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号坑洞，集训营现场，十多个坚古族人正在负重训练。他们不断用百斤的重杠杆做着提拉、上挺、高举的动作，集中锻炼肌肉力量。达贡也在其中，训练量与他们完全一样，还要负责纠正他们的动作。

“只听说过生日庆典能延后的，怎么还有把生日延后的？学院的公告说错了吧？”达贡从后面推了推翰摩多姆的腰，让他挺直发力，这样补上骨头。

“没写错，就是延后生日……”翰摩多姆只能在调整呼吸的间隙说话，这也是达贡的要求之一。“我听人说，他的出生耗时一个月，所以这一个月里面哪一天都可以当做生日。”

“越说越离谱了，哪有难产一个月的？”“就是就是！”

“我听说的没你那个离谱。”托班说道：“这一代精灵王出生时他的父亲正在无限迷宫战斗，听到消息后便传回来旨意，等他一个月后班师回家再命名。精灵的习俗是出生即命名，而他中间拖了一个月，将命名日作为生日也符合习惯。”

除了这两个，坚古族学员们还提供了至少四种传说，没人能确定哪种是真的。达贡觉得这种事只能找精灵问问，但不管原因是哪种，都只能用来解释“为什么生日可以延后”而不是“为什么延后”。

达贡觉得是为了飞升计划。议政首相在北地雪原上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如果计划成功，那将是对精灵王生日最大的贺礼，而精灵王也可以利用这件事来提升精灵族的士气与声望。达贡时不时就会琢磨一下飞升计划，虽然要把山脉削下来再翻转飞升，是一个规模绝大的工程，但他认为整个计划不会用太长时间。

如果时间长了，外围防线是守不住的。

议政首相使用大规模法阵创造冰灾雪暴来阻挡敌人，这无法长久。寒冬时节为这个法术提供了充足的“弹药”保障，但是春季将至，自然环境提供的能量逐渐消褪，雪暴难以持久。

没有雪暴阻隔，北地的蛮子将会集结而至，围攻这些试图窃取他们土地的精灵。这一次精灵可没有要塞保护，这一次他们也没有拉长敌人的行军距离作为优势，这一次他们会被团团围住。议政首相和精灵族的高层不会看不出这些隐患，他们不可能花费那么大精力去做一个必然失败的工程。因此达贡认为，整个飞升计划的实施阶段耗时不会太久，春暖花开之前就该结束了。

算算时间，大概与精灵王的“新生日”吻合。

达贡觉得精灵的安排很好，先用精灵王的生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然后在让他大肆索要礼物。各路人马分散出去为精灵王寻找贺礼，进入北地雪原便顺理成章，没人会怀疑他们另有目的。然后飞升计划开始执行，采用快进快出的办法，成功的概率立刻就大了很多。

“精灵王的生日又没邀请咱们，管他是怎么生出来的？好好训练吧！”达贡说道。

学院的精灵有考试规则照顾，而坚古族人除了训练也没有其他路可选，况且身体上的疲劳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缓解心灵上的焦虑，众人对武技考试逐渐恢复信心，他们做其他事情的时候也更加从容不迫。

精灵王的生日逐渐临近，学院里仍旧是缺少老师的状态。不过就在他新生日之前十天，冬冬教授回来了，许多其他老师也重返校园。达贡接到了可以去冬冬教授那里听课的通知，但仍旧没有希洛艾的消息，不免让他有些担心。好在……

“希洛艾？我前几天就和她在一起，她挺好的，没丢。”冬冬教授似乎看出了什么，他笑着说道：“她在哪里、具体干什么我不能说，一方面上面有要求，另一方面希洛艾也嘱咐过。我只能告诉你不需要担心，她挺好的，就是特别忙。”

“呼……这就好。我还以为她被家里管起来或者走丢了呢。”

“她家里可关不住她，就算她那个校长姑妈也不行。希洛艾吹口气，再忠诚的守门卫兵也会被迷惑，然后乖乖照她的吩咐做，根本就没用。而且把她关起来为了啥？她现在是阿斯聂瑞尔家族最重要的新星，她要不断在公众面前出现，为家族争取利益。”冬冬教授说道：“达贡，多些耐心吧，法术大师也不是一天学成的。”

“教授，我正好有个问题向你请教……”

“先等一下，既然正好提到希洛艾了，那我先把希洛艾拜托我的事情做完——尽快少一件心事。”冬冬教授说道：“她委托我帮你申请一个匿名研究员的资格，一定要隐藏你坚古族人的身份。达贡，你想给自己起个什么化名？”

“这个研究员资格是干什么用的？”

“用来发表著作挣贡献分，可以换算成学分或者与精灵家族做交易，兑换成资源或者承诺。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想要在秘纳米利斯过得好，你需要金币；想要在这里过得很好，你需要贡献。”冬冬教授说道：“她要发表一个新研究，你也是其中的著作人。但是在秘纳米利斯，一个还没完成基本素质考核的坚古族新学员就在法术研究中署名，这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这就要用到匿名研究员。”

“教授，你的意见呢？”

“我的意见？”冬冬教授轻轻捻着胡须，说道：“我个人也会这么建议你：用匿名研究员——除非你现在就想出名，然后还能应付接下来各种各样的麻烦。我一开始也是使用匿名，挂靠在我的精灵朋友名下。现在她让你在我名下挂一个匿名，主要也是看中我在这方面有些经验和关系。”

“既然教授和她都这么建议，那我就照办。代号就叫……”达贡脑海中灵光一现，想到瑞德经常挂在嘴边的一个词。“叫做逐鹿如何？”

“追逐一条路？哦，是梅花鹿的鹿……好吧，这倒是很符合一个猎人的身份，而且让人很难直接联想到坚古族人。大家都知道鹿在地面生活，精灵猎手和人类骑士常常逐鹿，而坚古族很少参与这种活动。行，就这个吧！”冬冬教授说道：“除了名字之外，你要尽快学会法师印记这个咒语，形成属于自己的独特签名，这样才不会被人冒领身份。我已经给你准备好卷轴，你会去先尝试自己练，自然形成的特征会比听我讲解而形成的教条更好。”

达贡点点头，这应该就算是作业了吧。作为一个没有通过基本素质考核的新生，他在冬冬教授这里参加课程同样没有学分，因此也就没有必要跟其他学员一样完成作业。冬冬教授也不要求他那样，只让他在一边旁听，能听懂多少是多少，就当预习了。

每周，教授对不同水平的学生有三个班一共五节课，他只要求达贡来听至少两节，其他随意。达贡更勤奋些，只要不和十五号坑洞的训练冲突，他每节课都来，老老实实坐在角落倾听。学习法师印记还是他第一次被布置作业。

“我先去做点准备，你尽快学会法师印记然后来找我。刚才你要问我什么问题来着？”

达贡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本子，其中一页赫然画着五大基本自然元素和灵域魂域的组合图。他还没开口问，冬冬教授就摇摇头，说道：“这个实现不了。”

达贡挠挠头，他的问题还没说出口啊。冬冬教授说道：“这个图在很多著作中都有，它看似将法术的几种力量来源都综合到一起，仿佛包容一切，但它实际上就是一个简单的罗列，没有实际意义。就像你把整个世界都列上，那肯定能解释世界上发生的一切。但我们法师需要的是什么？是简化、是提炼、是归纳总结。”

“如果能够简化、提炼和归纳总结呢？”

冬冬教授拽了拽胡须，非常耐心的劝说道：“如果能做到，那自然是极强、极重要以及极其伟大的事情，但你必须考虑难度、工作量和你有限的生命。坚古族的确比我们侏儒活的更久，但是也没法和精灵比，更不要说神灵了。你这项工作不是没人尝试过，可一个精灵用了他的一生都没能开一个头，证明这种事根本没法做。”

他摆摆手，接着说道：“我知道每个人心里都想：我或许是幸运的那一个。但是我得说：法术才不看你是谁，只看你能不能完成所有必需的工作。你有时间慢慢磨砺，就算最简单的法术冲击咒语也可以非常强大，甚至可以直接把巨龙的脑袋炸碎。如果有人愿意在这个东西上浪费时间，我会觉得无所谓。但我不允许我的学生这样浪费生命，尤其是基础还没打好的人。”

达贡见冬冬教授瞪起了眼，只好把问题收起来。他咽了口唾沫，换了个没风险的问题：“教授，一个人的法力循环次数有上限吗？”

“法力循环次数一般指的是每天能够进行多少次完整循环。学院对这个没有要求，但是我们这些导师在挑选学生的时候暗中都有自己的标准。我要求五百以上，低于这个，再聪明的人也不要。”冬冬教授端起水杯，还没放到嘴边，他说道：“如果说循环最快的？我认识一个人能够每天循环六千次，但他那个办法相当取巧，没多少用处。你问这个干什么？你现在循环多少次？”

“我现在能达到三千次，如果一整天不眠不休，还能提高一成，也就是三千三百次。”

“噗……”冬冬教授直接把水喷了出来。他擦擦嘴，问道：“你把法力循环练这么快干什么？你也太有闲工夫了吧？”

“我父亲说一个合格的法师应该能达到四千次循环。”

“你父亲？坚古城领主？”

“不，我养父，托蒙德·钢铸，一名武器大师。”

冬冬教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一个武器大师，现在我懂了。这么说吧，我觉得如果你有两吨的臂力，一拳下去是个人就得死。这句话大概就与合格法师四千循环是一样的。”

达贡挠挠头，说道：“两吨臂力做不到，但是我觉得四千次循环还是可以的。”

冬冬教授放下水杯，专门搬来一把椅子放在达贡面前，爬上去，举起手，在达贡脑门上用力锤了一下。Dun！“嘶！脑袋怎么这么硬？坚古族的石头脑袋，气死我了！”

“教授，以后你要生气就打我肚皮吧，还稍微软点。以后我上课也不穿内甲了。”

“你还穿着内甲？金属的？还是精钢？你要学习法术穿什么精钢盔甲，你又不是金属性体质！”东东教授气呼呼的，他指着达贡的鼻子——总不能白爬上凳子一趟——说道：“你完全没理解我的意思。我那个比喻是说：你不会为了打死人而去练习两吨臂力吧？”

达贡摇摇头：“肯定不会。设定那样的目标纯粹是傻。喔……我懂了。”

“四千次循环和成为一个合格法师没有任何关联！你就是练到八千次循环，那也只是恢复快，与你会什么法术、法术威力有多大没任何关系！如果类比为武技——我对武技不是太熟，但基本的道理我懂——法力循环相当于呼吸速度，咒语相当于用刀子捅人。你喘气速度快，喘的时候就和别人抽搐一样，难道你用刀子砍人就厉害了？”

达贡不好意思地笑了，他说：“喘得快大概能把人吓到：好一个疯子！”

“嗯，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追求循环快，而是应该考虑在循环的时候如何更多的将周围地形环境的元素能量带动起来。如果将循环看做磨盘，五千次循环若每次都只能蹭一点毛皮，那还不如你就进行一次更深、更广、更有带动性的循环，那样才能提高你的法术强度和威力。”

冬冬教授顿了一下，说道：“法师的法术总是要和外接互动才行，牧师的神术也是同样的道理。因此你之前拿出的那个模型其实也不全面，它只考虑了自身的完整性，也就是指法力循环部分，并没有把如何施法、如何对外界施加影响也考虑进去。那个图就和五千次超级快速循环一样，好像是个检验标准，但没有实际意义。”

达贡皱起眉头仔细想了想，说道：“如果高循环速度以及那个模型不考虑与外界互动，单纯用来施展作用于自身的法术，始于自己、终于自己，那有没有实际意义？”

这次，冬冬教授愣住了，并且陷入了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