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小巷弥漫着浓烈的恶臭,熏得人眼睛都难以睁开,火儿姐本就伤势未愈,走在臭气冲天的街道里,只觉胃里翻江倒海。小巷的道路坑坑洼洼,其中点缀着无数肮脏的小水坑,两人必须仔细盯着路面才能不至于踏入那肮脏的水坑。
走至半程,远处的街道拐角处传来阵阵喧闹,越是靠近声音越大,恶臭也越浓烈,邢良和火儿姐即便山贼出身,也是难以忍受这样的环境。
火儿姐走了一段时间,脚步变得虚浮,仿佛下一刻便要摔倒。邢良见火儿姐紧皱眉头,步履蹒跚,赶紧上前抓住火儿姐的手,搀着她跟紧老者步伐。
三人在小巷中再走一刻钟,终于走到了那处喧闹的街道拐角。邢良抬眼望去,眼前的一幕惊得邢良久久说不出话。
这是一片数百亩大的平地,平地上被规划出一条条道路,纵横交错。无数人推着木板车往来其中,木板车上装着各式各样的罐子,看人们推车的吃劲程度,那些罐子应该极为沉重。
道路的每个交叉口都站着一名带着面罩,身体严实包裹的人,他们手持长鞭,不时对这些推车人指指点点,大声呵斥。
邢良和火儿姐前面数米,一名身形瘦削的青年人正吃力地推着一辆木板车,车上的罐子比他个子还要高些,邢良疑惑他是怎么看到前方道路,直到走近些看到地面上堆起来的低矮路肩,才明白这个青年人怎么判断方向。
突然,青年人脚下一滑,不小心摔倒在地,木板车由于罐子堆得太高而重心不稳,侧翻在地,罐子“咔擦”一声,碎了开来,只见大量泔水喷涌而出,原本难闻的空气,这一下变得更加臭不可闻。
火儿姐终于压抑不住那股呕吐感,猛地挣脱邢良的手,跑到一旁呕吐起来。
这时,一名面罩人跑到青年人身边,破口大骂道:“你个蠢货,推车都不会,你还会什么!老子打死你这个废物!”说完挥着手中长鞭不断抽着青年人,转眼间,青年人那粗布衣服上就多了一道道血痕。面罩人打了一会之后,啐了句“赶紧把这些收拾干净!”转身向自己守着的道路交错口走去。
就在此时,太阳升起,破晓的光芒照在这肮脏的平地上。
所有人都抬着头,望向这破晓的初阳,可眼中却无希望之色流出,他们的眼神里,只有怨怼。是啊,这样的生活有何希望,太阳升起之后,臭气升腾,一时间这里就像是人间最肮脏的地方。
带路的老者早就习惯了这一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转过头向身后看去,确定两人都还跟着,回过身来,埋头继续赶路。
过去两刻钟,三人终于绕过了这片巨大的平地,眼前是密集的住所区,各种简陋的小房子拥挤在一起,不时看到人们起床洗漱的身影,站在此处,平地那边的嘈杂声已经微不可闻,空气中酸腐气味也淡了许多。
老者带着两人穿行在矮小的格子房间隙之中,时而左拐,时而右拐,不一会邢良和火儿姐就转晕了,只能紧跟着老者,才不至于迷路。
邢良跟着老者走了一小会,见老者在一颗巨大的榕树前下停了下来,只见老者将手中烟斗插入腰带,对榕树下一位正在晾晒衣衫的中年人恭恭敬敬施了一礼,说道:“李先生早。”
榕树下那位中年人,身穿粗布麻衣,样貌普通,若非老者对他打招呼,邢良和火儿姐不会注意到这人。
这位李先生听到老者对他打招呼,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对老者点了点头,温和道:“王叔早。”说完看了看老者身旁的邢良和火儿姐两人,微微一笑,继续晾晒自己洗干净的衣衫。
老者再次对李姓中年人拜了一拜,继续带着邢良和火儿姐向前走去。老者的行为让邢良忍不住多瞧了几眼那中年人,邢良觉得中年人除了特别平和之外,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见老者继续向前走去,不再多想,赶紧跟了上去。
走不多时,老者在两个格子房前停了下来,对邢良和火儿姐说道:“这就是你们两个人今后的住处了,晚上会有人来告诉你们今后的工作。”说完转身离开。
邢良和火儿姐面面相觑,各自挑了一个房间,便算是住了下来。到了晚上,来了一个身穿军服的校尉,话不多说,将邢良和火儿姐领到早上见李姓中年人的榕树边的一块空地。
空地上站着三十来个普通人,这些人正闲聊着,见领着邢良和火儿姐的校尉过来,众人迅速地安静下来。
校尉走到最前方,扫视着众人,喊道:“相信你们来之前,都听说过一句话——城内做三年,城外一辈子。现在我告诉你们,这句话并非虚言,你们在越青城努力三年,确实可以赚到你们这辈子都可能赚不到的钱!”
听到校尉这番话,底下一阵沸腾,议论不断。校尉将右手举起,做了个收声的动作,底下再次安静下来。
校尉继续道:“但是,越青城的钱不是那么好赚的,这里已经过了越青沼泽外围,随时可能遭遇到妖兽袭击,城里更是有无数修士,他们任何一个都能轻易要了你们的性命,不过好在城主大人有令,城里修士不得无故动手,只要你们不去招惹他们,他们是不会为难你的。”
校尉看着认真听他训话的众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说道:“你们的工作便是负责这座城市的修士不愿意做的任何事,只要你们能完成他们的要求,便能得到丰厚的报酬。当然,你们如果不愿意做的话,也有其他的工作给你们,相信你们来的路上已经看到了。”
众人想到了那泔水车,不由得胃里一阵翻腾,有个妇女甚至当场吐了出来。
“最近城里来了一批修士想要去沼泽碰碰运气,他们需要一些探夫,你们有谁想要报名的吗?”校尉说道。
一位身材矮小,但特别壮实的农夫问道:“大人,什么是探夫?”
校尉莫名一笑,说道:“探夫只不过是个好听的说法,还有一个名字就是肉鸡,在沼泽中遇到一些未知的情况,需要人开路的时候,便是你们派上用场的时候。往往肉鸡的下场都很惨,死亡率超过五成,但报酬也是相当丰厚,一次任务十两黄金!而且是出任务之前就给。这可比推泔水车赚的多太多~现在有谁想报名没?”
邢良想了想,说道:“我报名!”火儿姐见邢良报名也想跟着报名,但被邢良拦了下来,邢良对她摇了摇头,火儿姐见状没再坚持。
有几人在犹豫之后,眼神坚定地报了名。
报名结束之后,校尉让没报名的人先行回了各自的格子间,留下邢良和三个普通人。
校尉说道:“明天就会有人送十两黄金到你们住所,你们可以将黄金给你们家人,或者小心藏好,三天后,寅时时分,你们四个在这里等我,切记不要迟到,都各自散了吧。”
邢良依言回去,不一会到了自己的格子间前,正要进屋,火儿姐从旁走了出来,生气地向邢良问道:“你为什么自己报名,又不让我报名?”
邢良回过身来看着火儿姐,略带痞气道:“你就这么跟大当家的说话?懂不懂规矩了。”
火儿姐两步走到邢良近前,两人距离不过二十公分,火儿姐道:“我就不懂规矩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快说,你为什么不让我去!”
邢良在火儿姐目光逼视下,气势一弱,小声道:“火儿姐,你身上有伤,遇上危险没法自保。我就不一样了,我实力强,人还聪明,去了说不定能有所发现。”说完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心里压力顿减。
火儿姐眼神一暗,“唉,我这伤没有两个月怕是无法好转,不去也好,省的到时候添乱,这些天我就在城里帮你找吊牌上的线索。”
邢良连忙道:“别,你可别出去,外面还不知道有多少镜湖轩的人呢,你个子高,人又漂亮,太容易被认出来了。这几天你就先在这里带着吧,好好养伤才是要紧事,我先把这里的情况摸清楚后,然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火儿姐点了点头,“嗯,早些睡吧,今天够累的。”
……
第二天早晨,果然有人带着十两黄金来敲邢良的房门。
“砰,砰,砰”
邢良正在床上睡着,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只听屋外喊道:“祁三锤,祁三锤!”
邢良睡眼惺忪,嚷道:“来了,来了,别敲了!”打开门,只见一个身穿军装的士兵拿着一套衣服和一个钱袋,一脸不耐地站在房门前。
士兵见邢良打开门来,说道:“两天后换上这身衣服,准时到大榕树旁边集合。”说完将钱袋和衣服递给邢良。
邢良接过钱袋和衣服,“好的。”
士兵不再多言,转身离开。邢良见士兵离开,回身关上房门,将钱袋和衣服扔到一旁,打算睡个回笼觉,刚睡一小会儿,又响起一阵敲门声,邢良心里一阵抓狂,心道:“难不成还有黄金送?”
起身前去开门,见来人原来是火儿姐,邢良睡眼惺忪道:“大清早的,不睡觉干嘛?”
火儿姐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是气色似乎有些好转,适才在房间听到邢良这边的动静,心里突然有了主意,士兵刚走,她就敲响了邢良房门。此刻见到邢良,火儿姐促狭道:“老大,方才你是不是得了十两黄金?”
邢良没好气道:“是啊,怎么了?”
火儿姐故作娇羞,说道:“我们去城里打探消息吧,顺便,顺便置办些东西。”
“不行,太危险了,你现在还是老老实实呆着吧。”
火儿姐脸色一急,说道:“我都打听好了,我们这是贫民区,没有人愿意来这里,我们前面不远处就有个平安街,街上有很多东西,种类齐全,样式多变,贫民们赚了钱回家时,都会去那里置办物件,镜湖轩的人才不会来这种地方。”
说完可怜巴巴的瞧着邢良。
邢良看着火儿姐那故作可怜的表情,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无奈道:“站在这里等着。”回屋洗漱了一番,换上衣衫,与火儿姐一同前往平安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