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前的这一天,苍狼国大军终于兵临上京城下。
大清早的寒风中,齐王登上城墙,望着那包围在外面的那些杀气四溢的敌军,腿脚都忍不住发软了。但在旁人看来,这位年轻君主面容冷峻,似乎依然坚定。
就在这时,从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了一支打着“苏”字旗号的骑兵。这一支人数并不多,目测大约只有一千多人,但即使是远远望去,也不难发现其装备之精良。
一旁的孙缟惊呼道:“那是什么人?”
齐王瞥了他一眼,淡然道:“之前跟寡人约好的义军,苏桓的队伍。”
兵部尚书忍不住问:“可是陛下,这点人若是就这样冲进苍狼阵中,怕是掀不起多大的水花吧?”
“等等看吧,”齐王眯了眯眼睛,“白先生的门徒告诉我,他们还有后招呢。”
“白先生?”
“门徒?”
“后招……”
跟随在旁的臣子们面面相觑,咂舌不已。刚才陛下那一句话中似乎包含了太多的内容,让人实在很难琢磨出个明确的滋味。而就在他们暗暗思索的时候,城墙以外,那队突然而至的骑兵已然冲进了大军阵中,丢出许多陶罐。而那些陶罐刚一落地,就宣泄出炸裂的火光和雷鸣。
“那是什么?”兵部尚书又忍不住问道。
齐王捏紧了拳头:“白先生的门徒研究出来的东西,他们说,叫做火药。”
“火药吗……”兵部尚书喃喃道,“莫非是妖力的造物?”
齐王没有说话,只是默然微微摇头。没有人回答,并不是旁伤到君主的面子不敢吭声,而是真的没人能给出答案。
在人们的印象中,即使是最可怕的雷暴,怕是也没有这般震耳欲聋响成一片的声势。再加上那爆炸的火光,还有不知有没有毒的浓厚白烟,无疑让身处其中的人根本静不下心来——哪怕是没有被炸到也被陶罐碎片伤到的士兵,也彻底慌了神。
突然而至且一无所知的恐惧,是最具威力的。
在军阵之中,当哗变开始之后,往往就很难停下来了……直到能够稳定军心的人出现。
在最关键的时刻,大军的统领果然出现了。一如既往地,他悍不畏死地冲在最前面,几乎是一己之力就扭转了一处乱势——具体的做法相当简单,谁乱跑,就砍谁的人头。于是片刻之间,经过之处都安定下来了。
一头白发,一身银铠,骑着一匹高大黑马,领着一群悍不畏死的骑兵,一边维持着军阵中的秩序,虵狼一边朝着那队罪魁祸首冲了过去。
见虵狼出现,苏桓毫不犹豫一声令下,率领麾下骑兵拐了个大弯,便扭头往回跑了——如此干脆利落的撤退,让城墙上的齐国君臣们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当然不知道,这是苏桓当年在洛国跟虵狼斗了好些次之后练出来的拿手绝招。
虵狼在追击的时候还要砍逃兵的人头,而苏桓领队撤退的路上早已被火药清空,所以尽管虵狼和帐下亲卫的装备更精良、更训练有素,一时半会却也追不上。
就在这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幕又出现了。
眼尖的孙缟最先发现异常,忍不住道:“地震啦?”
另一位大臣也在连声喊着:“陛下你看,地!地塌了!”
齐王定睛一看,只见虵狼所在的那一处地面突然塌陷下去,露出了一条汹涌而宽阔的地下河!
紧急关头,虵狼倒是想要发力跳起来。然而那河水里升起的许多水泡,不仅拦住了他的去路,还缠住了他的手脚。眨眼间,滔滔河水就带走了这位异世大妖。
之前苏桓用火药冲阵造成的混乱还没被制止,此时苍狼军的君主兼统帅又消失于地面之下。就这样,原本来势汹汹的军阵失了秩序。
而在城墙之上,一时鸦雀无声。
他们虽然对妖族了解不多,但也不难明白,地面突然塌陷而下面正好有一条地下暗河将虵狼冲走,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低到了什么程度……换言之,这是个陷阱。而且既然都说了是白氏门徒,那么就不难想象这一切的背后谋划之人究竟是谁了。
但现在并不是发呆或者赞叹的时候。
齐王回过神来,一拍大腿,用全力吼道:“攻出去,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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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落在水里,虵狼就浑身都绷紧了,试图用力跳回到地面上去。可是过了好一会,他的双脚都没有碰到地面——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中了一个怎样难解的连环埋伏。
身体周围的水流蕴含着妖力,裹挟着虵狼,让他无法触碰到河底或边壁,只能顺着河流往下。无处落脚就无法使劲,而且他对鱼氏的秘法也是一无所知,所以甚至根本想不到丝毫脱困的头绪!
不过虽说身陷如此绝境,但虵狼并不担心被趁机夺了性命。以他超凡脱俗的躯体强度,哪怕是放在这儿任人拿刀来砍,也会崩碎敌人的刀口。只是在黑暗的地下河中,他看不清周围的一切,所以不免还是有些忐忑……
直到许久之后,这条地下河流到了露出地面的部分,虵狼才终于看清楚困住自己的是谁——他当然记得这两张面孔,那是鱼氏的一男一女。而在这鱼氏二人之中,还有一个更加熟悉的白尹。
这三人与虵狼的距离相当近,仿佛触手可及。可是无论虵狼怎么挣扎,怎么伸手甚至伸脚,都够不到三人中的任何一个。
白尹忽然动了动嘴巴。尽管在湍急的河水中听不清说话声,但虵狼还是看懂了他的唇形。
白尹说的分明是——“再见,不,是永别了。”
尽管之前也有所猜测,但直到此时,虵狼才真正窥到这个当世大敌的完整用意。可惜,现在已然太迟。就连张口骂人,此时的他也做不到了。
而白尹也没继续撩拨的打算。他很清楚,自己给对方安排的下场,恐怕比直接杀了他还更加难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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