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办元宵灯会的岳山半山腰处，有几座客栈。平时也会有不少游客来此，而元宵之际就更多了。因为元宵灯会往往要逛到很晚，尤其是天黑之后，那满目缤纷的美景才格外动人，所以远道而来的游客就不得不住在这里。

竹琪原本的打算也是在这边找一家客栈住下。可是一枚突如其来的飞青信，却将少女的计划全盘打乱……

来自茶小音的飞青信，精准地飘到了竹琪的手里。而一脸讶异的竹琪读完了信上所言，更是惊到瞪大了双眼。

“萧师傅派茶小音过来，是要请你去帮忙……”竹琪这么说着，将飞青信递给了白尹，“潼国出大问题了，说是这一次的寒冬比往常更冷。”

白尹接过信件，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这问题有多么严峻。

信上写明了茶小音和那两个萧木徒弟所在的位置，白尹和竹琪没有犹豫，立刻赶了过去。

到了那客栈门口，他们与茶小音等人就遇到了。

一碰面，茶小音还没开口，白尹就说道：“我们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就出发。”

茶小音微微一愣：“回潼都吗？”

白尹点了点头。

竹琪忍不住道：“这也太突然了吧？我们什么都没准备，连你的那把剑都没带呢！”

“没关系，明天出发的时候稍微绕个圈子，去一趟竹风镇，把一些事情稍微安排一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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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茶小音到的时候白尹已然将大多数事情都处理完毕，只剩下几个考试没通过的倒霉蛋需要补考——这点小事，交给竹琪即可。

而这次随同白尹一起去往潼国的，则是芷珑汐和鱼贤。此二人的武力作为护卫是绰绰有余，况且如今的白尹也早已脱离了凡人范畴，只要不碰到萧木、楚沐刃这种级别的高手，全身而退无疑是没什么问题的。

不过，当深入潼国地界以后，境况之糟糕还是略有些超出了白尹预估的范畴。而这种情况下，个人乃至团队的武力都毫无用处。

潼国的这个寒冬，确实是异乎寻常。

去年的冬天，白尹始终待在潼都，目睹了不止一场大雪。而时隔大半年再次回来时，并没有降雪，薄云中甚至还透着阳光，但那种钻入骨髓的寒意，却令他暗暗心惊。

走入城门时，面前恰好刮来一阵风。眨眼间，白尹忽然察觉到视线有些阻碍。他站在原地琢磨了一下，抬手摸了摸眼前，才发觉原来是自己的眼睫毛上结出了几丝冰渣。

“滴水成冰啊……”白尹低声感叹道。

茶小音面色沉重，指了指前方：“城门这里清理过了，但您只要再往前走一点就能看到。”

再往前走一点，就能看到什么？很快，白尹与芷珑汐、鱼贤就明白了茶小音的意思——那是蜷缩在街边墙角下的躯体。

那些人，各自裹在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肮脏破布里面，蜷缩着，几乎一点皮肤都没露出来。但尽管如此，还是冻得瑟瑟发抖。因为在这样的天气里，厚实的衣服所能起到的作用很有限，非得有炭火不可。而许多人家，是烧不起炭火的。

还有些人已经不发抖了，但这样的无疑更为糟糕。路过的士卒们拖着板车，一看到有这种动都不动弹一下的人，便会踢上一脚。若是再没有反应，就将其拖起来，丢在板车上。

用不着去问那些士卒，也不难猜到这他们拖着车在城里梭巡是在做什么。

白尹忽而看向走在身旁的茶小音，问道：“每天都有人冻死？”

少女点了点头：“没错，每天城卫军都要拉走一批尸体，带到城外掩埋。不过有家在城里的大都不在此列，拉出去掩埋的尸体大都是雁户。”

芷珑汐忽然问道：“什么是雁户？”

茶小音歪了歪脑袋，一时纠结于该如何说明这个词。而在她想清楚怎么开口之前，白尹先给出了解释。

“雁户，大雁的雁。每年随着季节的变迁，大雁南来北往地定期迁徙。许多人也是这样居无定所，春夏秋时在田里忙活，到了冬季就进城找活干，混一口饭吃。”

芷珑汐又问道：“为什么居无定所？他们没有自己的家吗？”

“因为买地很贵，盖房又颇为费时费力。很多人遇到灾年，迫不得已卖掉了田产，得以暂时填饱肚子。但渡过一次难关以后，年年都成了难关。若是没有自家的田，光是给别人当佃户，到了冬季就很难攒下足够过冬的口粮，不得不进城，也就成了所谓的雁户。而更麻烦的是随着雁户越来越多，这些人在冬季要填饱肚子也就越来越难了。”

尽管算术成绩从没有起色，但白尹讲的经济学，芷珑汐还是有所了解的。于是他话音刚落，芷珑汐就喃喃道：“因为城里找活干的雁户多了，竞争者多了，劳动价格就下跌了吗……”

“对，而且随着土地的兼并，雁户会越来越多。直到像今年这样来一次异常的寒冬，就会冻死无数没有退路的雁户。”

静静地听了片刻，茶小音忽然忍不住问道：“白先生，您看得如此透彻，想必一定有解决的办法吧？”

“解决的办法……”白尹微微低头，叹了口气，“先看看吧，看看如今的潼国朝堂是什么样子再说。话说，我们已经到了，是么？”

此时出现在眼前的景象，对于白尹而言无疑颇为眼熟——玉柔阁，他去年来过不知多少次的地方。

茶小音冲着门口的护卫摆摆手，就领着一行人进去了。往里面走着，她说道：“萧大侠就在里面等您。”

白尹问道：“是以前瑜梨的那栋小楼？”

茶小音点了点头，只是神色微微黯然。

一行人走到了那栋小楼门口，还没进去，就有一个俊朗而沧桑的男子迎了出来。

白尹拱了拱手：“萧大侠，别来无恙。”

萧木在他面前站住，不禁长出一口气：“白先生，你可算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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