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都郊外十里地处,有一座孤坟。那坟头的墓碑上只有八个字——李家之女,瑜梨之墓。
几年前,那位李丞相被潼厉王诛杀九族之时,一家人的尸体都被烧成灰烬,洒在了荒郊野外。所谓挫骨扬灰,不外如是。在此之后没过几天,甚至就连李家的祖祠和祖坟都没能幸免于难。
这倒不是潼厉王非要把事情彻底做绝,而是李家就此全灭之后,自然有人惦记着豪门大族的祖坟,刨开了去找陪葬的宝物。抢到了金银和玉器的人们满意而归,而没抢到的则是一顿打砸烧泄愤,最终祖祠和祖坟便面目全非了。
于是瑜梨死后,便没了下葬的地方。而郊外的这一处,是他和瑜梨以前常来而又鲜为人知的小景点。于是萧木便选了此地,用来安葬那女子已然被烧得面目全非的焦黑尸体。
“再多过些时日,不管死时是什么样子,都要化为一堆白骨。所以也没什么太大差别,你说对吧?”萧木站在坟前,轻轻拍了拍墓碑,慨然长叹道。
就在此时,却有一个少女声响起:“你问她,她也不会回答你的。”
萧木回过头,不禁皱眉道:“小音,你来干什么?”
少女叹了口气:“我也来看看瑜梨姐姐,不行吗?另外,我来帮人传个口信。”
“什么口信?”
“是芷珑汐姐姐的飞鸽传书。她说,白尹先生遇到虵狼,被抓走了……”茶小音这么说着,歪了歪脑袋,“我听说过白尹先生在岳山和阳昭城的事迹,好像很厉害呢。不过我还真不知道,萧大侠您居然认识那位白先生……咦,怎么了?”
她看到,萧木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开一半,满脸都是惶惶然不知所措的神情。
就这样愣了好一会,萧木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道:“不行,他被虵狼抓走就太危险了!我必须去救他。”
茶小音问道:“你知道虵狼把他抓去哪里了吗?”
“我……”萧木不禁愣住了。
见状,茶小音从衣袖里拿出信纸,道:“萧大侠,您还是看看芷珑汐姐姐发来的信件再说吧。”
萧木连忙走上前两步,接过那张信纸,迅速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信纸上的内容很简单,就是概述了一下白尹被虵狼抓走的全过程,但建议萧木最好留守潼都,不要轻举妄动,以防虵狼还有其他诡计。至于白尹的安危,那几十位士子已经开始忙走奔波,岳山也很快会发下通告……
“胡闹啊,几十个凡人弟子,就算找到了虵狼,又怎么可能抗衡!”萧木忍不住将信纸揉成一团,眼里满是焦虑。
茶小音又问道:“那如果萧大侠您找到了虵狼,就能与之抗衡,解救白先生吗?”
“我……”萧木瞪着少女,叹道,“小音啊,你说起话来怎么总是如此扎心?”
“行啦,信上都说了,萧大侠您急也没用,还是先处理好眼前的事情吧。咱们和夏国的停战之约,还要您盯着呢。”
萧木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只能缓缓点头。
这时,茶小音又忍不住问道:“对啦,您还没告诉我呢,萧大侠是怎么认识那位白先生的?”
“白尹就是川越。”
“啊?”少女顿时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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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山以东,万里之遥,是浩瀚无垠的东海。
在这远离海岸之处,是凡俗渔民的禁区,却是东海鱼氏可以尽情遨游的天地。他们不惧风浪,更不怕深不可测的海水。尽管平时也是四肢俱全的人形身躯,但他们可以在水中呼吸,能将祖传的身法发挥得淋漓尽致,甚至还能以妖力控制水流,如臂使指。
身为鱼氏的小公子,鱼贤自然也是如此。在短短几天之内,他就催动全身妖力,顺江水而下,终于游进了东海。不过他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继续往更东方、更深处潜去。
越往深处,眼前的海水便越发黯淡。不过鱼贤并没有丝毫减慢速度,因为只要用妖力操控海水,在自己周围组成一个坚韧的保护壳,便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哪怕是最为凶悍的海怪都咬不破这层壳,更别提寻常的鲨鱼之类。
可是突然间,鱼贤感觉到前方仿佛有一堵墙,彻底拦住了自己的冲势。他试着往后退,却发觉同样动弹不得。
这就好像是深海之中突然多了一个重若大山的囚笼,亦或是周围的一大片海水都被定住了似的……
没有办法,鱼贤不得不放弃了挣扎。紧接着,便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于眼前。
那是个身形曼妙的女子,一袭深蓝衣裙在水中飘荡,却只露出了白皙的手腕脚踝,而没有展露更多部位。她长发梳于头顶,扎成一个漂亮的惊鹄髻,而那发髻之下的面孔,则更是美艳绝伦。
此时,那靓丽面孔正对着鱼贤,却摆出了一副嗔怒的表情:“你小子居然还好意思回来!”
鱼贤挠了挠后脑勺,无奈道:“姐姐,我回来是有急事的,能不能让我见见长老?”
“哼,什么事?”
“你可曾听说过虵狼这号人物?”
“没听过。你若是想说陆上的那些蝇营狗苟,我不关心。”
“是一个异世大妖,自从出世以来已经杀了好多人啦!这还不算,那大妖还抓走了我师傅……”
“等等!你哪来的师傅?”
“就是……哎呀,我有空了慢慢给你解释。现在我师傅在那虵狼手里,可是危在旦夕!”
“慢着,你先给我解释清楚再说。”
看着对面那浮现出好奇神色的明艳面孔,鱼贤顿感无奈至极。对于这位自小时起就照看着自己的姐姐,他太清楚其性格了。这姐姐一直身处于东海,天赋又极好,深受长辈喜爱。鱼氏从小到大,她似乎完全没碰到过什么不如意的事情,在鱼氏内部人缘也很是不错。但在鱼贤看来,她有时未免略显任性……
换言之,就是如果不满足她的好奇心,那么鱼贤是休想过去了。
鱼贤咬了咬牙,道:“好吧,我给你讲,事情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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