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玉娥心乱如麻,可看着郅嶟宝的眼神里也多了抹责怪。
郅嶟宝翻了个白眼,他倒成罪人了?
“放心吧,啬夫来肯定是有其他事。”
窦太后为了几个无名小卒,从长安派人到大酱村找啬夫定他们的罪?这真是吃饱了没事干,闲的。
眼看啬夫就要走到院子,一家六口没一个敢去开门。
郅嶟宝扫了一眼,可真是老弱妇孺形容,没一个能扛事。
眼看着郅嶟宝要去开门,祖父忙拦着:“等等,我去,你们从后门跑,我虽然老了,但还是能挡一会儿的。”
祖父明明很害怕,却骨子里透着一股要拼死一搏的狠劲。
“祖父,我去,我壮,你们跑……”郅瑜犸抢道。
“够了!”郅嶟宝吼道,把正在争执的祖孙二人吓了一跳。
一旁的解玉娥、郅芍、祖母三人也吓得一颤,平日里郅嶟宝都一副干啥啥不行的形象,陡然气场逼人,一干人都愣住了。
这一个个到底有没有长脑子,堂屋根本没有后门,要跑只能从正门,正门就对着院门,啬夫几个不看得一清二楚?
就算郅瑜犸去,也做不到一个拦三,瑜犸壮实,那三位也不差。
“先去看看什么事。”
“嗯。”几人乖巧地应声。
郅嶟宝挺直背脊,纤瘦的他一身粗布短褐,头上的发结随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的。
少年面黄肌瘦,可五官分明,有棱有角,与大酱村其他男子不同,郅嶟宝是为数不多读过书,有文化的男人,这也是他让啬夫刮目相看的地方,可唯一不足的是,他太瘦了。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啥活儿干不了,庄户人家不会干活儿,靠什么吃饭?
啬夫看着郅嶟宝暗地摇头。
等郅嶟宝打开院门,啬夫刚好从牛车上下来,人高马大的,还有一身硕肉,后面跟着两个壮士。
啬夫看了一眼郅家破破烂烂的院门,郅家六口一齐作辑:“见过啬夫。”
“啬夫舟车劳顿,请到堂屋休息,喝杯粗茶。”一道洪亮的声音紧跟其后,众人好朝话音的方向看去。
啬夫眉头一挑,没想到郅都的儿子这么会来事,这小子好像和自己印象里的那个傻小子不一样了。
不过,跑了这么多家了,休息一会儿也正好。
郅家堂屋不大,平日一家六口刚好容纳,一下子多了三个壮汉,堂屋就显得小了起来。
冬天很冷,一杯热茶下肚,啬夫明显暖和起来,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郅老……”
祖父眼皮一颤,该来的还是来了,压制着心底的害怕应声道:“老朽在。”
“今年的人头税该交了。”
“人头税?”祖父一愣,心里随即松了口气,可紧跟着又瞳孔放大。
人头税!
解玉娥盘算着家里还剩多少钱,加上昨天嶟宝给的十二钱,一共……
郅嶟宝想起来,汉代的人头税分为两种,对成年人征收的叫“算赋”,对儿童征收的人头税叫“口钱”。
算赋收入是作为战备基金,购置车马专用的,口钱是皇室的专门收入。
十五到六十岁的成人每人每年四十钱,七到十四岁的儿童每人每年二十钱,他们家得交……
郅嶟宝道:“啬夫,我们家该交一百二十钱对吧?”
啬夫掏出户口簿,将六人的年龄核实,一算:“没错。”
解玉娥心提到喉咙眼,她刚才算了下,家里全部家当才八十二钱,看解玉娥难看的表情,祖父也大致猜到了结果,心想着一会儿怎么舔着老脸,让啬夫宽容一些时日。
可不想,啬夫话刚说完,郅嶟宝就递上来一串钱,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二十钱。
解玉娥、祖父、祖母惊诧,他哪儿来这么多钱?
望向堂屋一角的担子,心里生出一个难以想象的想法:那一担子豆腐、卜页不到一上午就卖完了?
那可是六十斤啊。
啬夫也震惊郅嶟宝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这搁以前是绝不可能的事,往年都是拖了又拖,要不就是让他先垫着。
郅家发达了?可一看这破旧的堂屋,还有茶碗里零星撒的几个粗茶叶,这个想法又瞬间打消。
郅家若发达,他名字倒过来写,他敢保证,郅家俩小子都得打光棍,一辈子娶不到良人。
啬夫走后,祖父赶紧关好院门,又把堂屋关上,紧张兮兮地问道:“嶟宝,你是不是把那一担豆腐、卜页都卖了?”
昨天就赚了三十二钱,可今天不一样,那可是六十斤的豆腐、卜页,这要都卖出去得一百六、七十钱。
郅家几代都是贫民,好不容易有个做官的郅都,可他却是个不通情达理的,不说油水,朝廷百官都给得罪了个遍,他们在大酱村全靠自己。
不时,家里还被莫名地放死耗子,扔屎,郅都为官几年,他们过了几年不安生的日子。
本以为郅嶟宝学他阿翁要做酷吏,家里的日子会更水深火热,可不想,这小子忽然开窍,知道经商,还赚钱啦。
郅家几代总算出了个人才。
虽然商贾是贱民,可比起没钱的良家子,祖父还是觉得商贾有出息,瞬间,郅嶟宝在他眼里的形象高大起来,看着郅嶟宝的眼神都带着一股欣赏。
“祖父,兄不但把豆腐、卜页卖了,还跟春风楼签了专属契书,以后,做好的豆腐、卜页直接送到春风楼就有钱拿,不愁卖不出去。”
郅瑜犸神采飞扬地说道,整个堂屋的人都跟着激动起来。
“真的?”祖父不敢窒息地问道,佝偻的背悄悄地直了起来,祖父有种年轻三岁的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
他朝郅嶟宝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的孙儿。”
“那你们担子里是什么?你们回来时,明明感觉里面有东西,我以为你们没卖出去,还担心呢。”
郅芍偷笑,然后掀开筐盖,里面米、黄豆、盐、酒,还有……一大块肉。
郅家自己种菜吃,不买菜,鸡蛋也拿来卖钱,所以,平时家里根本不见荤腥,就连油也舍不得放,烧汤都是把油倒在大碗里煮,汤喝完了继续加水。
更不要说盐,每天吃的菜淡不拉几的,而且,还有股苦味。
郅瑜犸能长一米八大个儿,他都有些怀疑人生。
他比郅瑜犸大两岁,却只有一米六……
【作者题外话】:新人报到,向各位大佬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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