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你千万不要再去长安了,再去,阿母会打折你腿的。”
“阿母说啦,阿翁这些年送回来的俸禄她都存着,够咱们吃喝几十年,阿翁做了那么大的官还不是被贬到雁州,最后,还被刘启定下死罪,咱们人小言微,找陛下说理不是等于找死吗?在大酱缸村混吃等死,过逍遥日子岂不妙哉?”
“兄,你踏踏实实过日子吧,别再折腾了。”
床边,是个身着短褐的壮士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吵得郅嶟宝头大,微微一皱眉,又扯得额头生疼,郅嶟宝摸了一把:“这是什么?”
短褐壮士大惊:“兄,你别动,那是阿母从庙里包回来的香灰,给你止血用的。”
郅嶟宝嘴角一抽,这要是把细菌带进伤口怎么办?
香灰含有大量杂质,很不干净,把它们抹在伤口上很有可能引发伤口感染,甚至是引起破伤风。
而且,这种粉末状的东西很容易让伤口在愈合的时候结疤,留下疤痕可是一辈子的事。
穿越成另一个人就算了,这要是毁容就亏大发了!
郅嶟宝一个鲤鱼打滚从床上起来,准备去找水。
“兄,你去哪儿?”短褐壮士拦在床前问道。
壮硕的身体结实得跟面墙似的,撞得郅嶟宝嗷嗷叫。
“我就去洗个脸不行吗?”
这人到底是谁?他不会被绑架了吧?自己来了另一个世界,还穿成这么尴尬的身份?
他还记得他去一处偏僻的山区,指导如何养鸡致富。
可现在……他穿越了。
突然,郅嶟宝脑海里钻入一道陌生的记忆。
公元前144年。
汉景帝下诏,将郅都从雁门关抓捕回长安,问责下狱,随即腰斩于长安西市。
而他,是郅都长子郅嶟宝,眼前这个短褐壮士,是他弟郅瑜犸。
郅瑜犸看着郅嶟宝额头上的伤,担忧不已。
兄要是再去长安,阿母一定会打断兄的腿的。
郅嶟宝环视整个房间,一只断腿的桌子用石头垫着,一旁的衣橱门也关不上了,所有的陈设都显得破旧。
这就是郅瑜犸所谓的有钱?
公元前144年。
郅都因得罪窦太后,窦太后逼着刘启治郅都的罪,所以,郅嶟宝去长安根本徒劳。
皇权与政治是一件非常错综复杂的事。
去长安的想法必须打消,可也不能如郅瑜犸说的混吃等死,好不容易穿越,他怎么也要干一番大事业,可他能干什么呢?
忽然,郅嶟宝想到鸡。
“快,把咱家的母鸡跟鸡蛋拿过来!”
郅瑜犸目瞪口呆。
刚才他才说混吃等死,兄不会这会儿想把家里的鸡和蛋都吃了吧?
那就成混吃找死了。
郅瑜犸敢断定,一旦兄把家里鸡吃了,阿母一定提着菜刀追着兄砍。
郅瑜犸咽了一口口水:“兄,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再不拿,我现在就去长安。”
“!!!”
郅瑜犸麻溜朝鸡窝跑,生怕郅嶟宝再去长安。
他可不是阿母,下手那么轻,他要是一棍子打下去,兄的的脑浆非喷出来不可。
郅嶟宝撇嘴,早这么听话不就得了,非得他使出杀手锏。
郅嶟宝在院子里找到水,把额头上的香灰洗净后,才安心,他这张脸可不能留疤。
不一会儿,郅瑜犸单手拎着五只母鸡过来,这些鸡一点挣扎的意思也没有。
场面太过和谐,可郅嶟宝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算了,孵蛋要紧。
郅嶟宝接过篮子,眉头一皱:“才二十个蛋?”
“阿母攒满一篮子,就会拿到镇上去卖。”
一斤不过二钱,而鸡只能在后院吃青草昆虫,营养不良,下的蛋也格外小,十个不过一斤,这么多蛋也只值四钱而已。
郅嶟宝为母鸡铺上干草,二十个蛋一只鸡就够了。
剩下的鸡接着生蛋去。
一斤鸡蛋二钱,而一只脱温的母鸡就值二钱,这么多蛋,一旦出壳养,那得多少母鸡。
郅嶟宝勾起一抹邪笑,他能不能发财,就指望这些蛋了。
郅瑜犸看到郅嶟宝那抹笑吓得心肝直颤,兄是不是魔障了。
好端端孵什么蛋?
这鸡一旦孵蛋便停产,白白损失二十一个蛋不说,还不知能不能孵出来。
就算孵出来了,刚出壳的小鸡怎么养得活,现在可是冬天。
就算养活了,也只有母鸡才卖得出去。
忙活一场,鸡都生二十多个蛋了,二钱妥妥的到手。
兄这要孵蛋,不但百搭二十个蛋,还白白损失二钱。
可就算这样,郅瑜犸还是乐呵呵的。
“你都不阻止我的吗?”郅嶟宝好奇地问道。
郅家清贫,每个人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活,四钱对这个家不是比小数目。
至于,家里的钱够吃喝几十年,这种话也就听听就好。
阿翁,也就是郅都,出了名的酷吏,不收受贿赂,每个月领点死工资,他自己还要吃饭,能给家里寄多少钱?更何况,一大家子六个人。
郅瑜犸摇头:“我怕一会儿把兄打残,就得花更多的钱找医匠。”
“???”
门外,祖父、祖母拍手叫好。
今日,嶟宝可算没有背着包袱去长安,还在家孵起鸡来。
二老松了一口气,看来,玉娥的那一棍子打得好。
厢房内,郅嶟宝见母鸡乖乖开始孵蛋,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鸡二十一天出壳,一个月就能卖脱温鸡苗。
三个月后,卖不出去的公鸡出栏。
“蛋生鸡,鸡生蛋,不久就有源源不断的鸡和鸡蛋了。”郅嶟宝心里美得不行。
郅瑜犸听着厢房内传出的笑声,头皮发麻,兄什么时候对鸡感兴趣了?
……
“吱呀。”
傍晚,郅都妇解玉嫦回来。
她和小女儿郅芍一起去镇上,整整一天才卖完所有的刺绣,卖完两人就急匆匆地赶回来。
解玉娥一推院门,郅瑜犸条件反射地抬头,看见解玉娥快步上前:“不好了,阿母,兄他……”
听到郅嶟宝,解玉娥立马眉头一拧。
这个大儿子从小以夫为目标,希望成为和夫一样人人敬畏的酷吏。
一根筋得很。
可这酷吏……要得罪多少人,下场有多惨。
夫执法从不避贵戚,让梁王威风扫地,逼死临江王。
惹恼太后,被陛下以汉朝法律处死。
解玉娥知道郅都是个一身正气、秉公执法的有为男儿,为陛下效力,清扫门庭,可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酷吏有什么好,为陛下清理贪污腐败,最后却死在陛下手里。
在解玉娥看来,陛下就是那个最大的贪污腐败分子。
夫触及了陛下的特殊利益关系,就被处死。
不要再去长安,不要再作死了。
找陛下说理,不是说他是个昏君嘛。
解玉娥头大,在大酱缸村好好活着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