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见王爷这般说,鸳儿笑了笑:“好,这几日时能听着外头有草虫儿叫唤,倒是有些心痒了。”
瞧着她这样儿,王爷抬手过去,拢起一缕垂下的发稍别到她耳后:“倒闷坏你了。”
鸳儿微愣,抬眼只看着王爷那眼中一片柔软,心内突了几下,忙垂头道:“在帐篷里头也挺好的……爷不也日日在?有时还能听着你们在前头说话……只那些军事我也不大懂。”
“待这仗打完回去了,咱们便能好生歇歇……可喜欢听戏?”见鸳儿微摇头,又问道,“那听曲儿呢?”
“我……没……未曾听过。”她穿来后便入了宫,哪里听过这些?王爷府中又没养着戏子,更不曾听过,连这世道上的戏啊曲儿啊的是个什么调她皆不知道,哪里就说爱听了?
王爷哑然失笑,点点头,只当她早先年岁小,家里便是有这般热闹也未曾带她听过:“那就等这回回去挨个听听,瞧你喜欢哪个。”
挨个听听?
偷眼瞧了王爷一眼,心中不解他那意思,不禁有些纳闷,这世上哪有请了戏班子让丫头挑着听的?只当他在军中也是烦了,应是说笑之语。
“日日送来那羊乳可吃了?”
鸳儿忙点头应是,又道:“也太麻烦了些,很不必日日着人送来的……”
王爷大手一挥:“怕什么,那行子平素爱吃的人少,那些胡人倒是舀那马乳羊乳的成日间当水喝,咱们大恒中人,少有喜那味儿的。”说着,又疑惑道,“那羊乳甚是……味道有些……你真喜欢?”
见王爷这般问,鸳儿不禁掩口笑了起来:“羊乳膻气,常人喝不惯的,若是牛乳自然要好些,只这里哪有牛?”
胡国这边只马、羊居多,大恒国内耕种人家倒是常有养牛的。王爷听了,方点头道:“也罢了,回去再寻那乳牛便是。”说着,又沉吟道,“算是……爷还你的。”
鸳儿只笑笑未曾应声,若他真的赏了,那便收着,待自己离府之时,便是卖了也值不少钱银呢!那牛可是好物件,家里种地的哪个不当成宝?
数日后,李飞虎果压着哈柯部一众俘虏回了军中,王爷着人清点了,单分出数队兵卒压上多半遣回京中,又压上些送回关内充作奴隶,剩下的唯有少部分方留在军中使唤。
更有些平素被胡人掠走的大恒国子女,此时,便凯恩遣散回国,赐了条生路。
鸳儿上了马车,打从窗子里头便能瞧见那一片青翠,心中雀跃不已。虽早知盛夏之时草长莺飞必是一片豪迈气息,可到底未曾亲眼见过。这些日子只呆在大帐之中,更是半步不敢乱行,边帐的门儿都不敢迈出半步,何况其它?
如今上了车子,反倒活出了个人样似的,那两只眼睛不够用的一般,管外头日头多大,士兵们如何忙碌,只死盯着那片片翠鸀瞧得挪不开眼。
王爷拍马行在前头,仍与往日行军一般。斥候早已派出,沿途监视着,惟恐被胡人打个措手不及。
一日行罢,入夜便宿营于荒野之中。
“莫非瞧了一整日不成?”进了车中,见鸳儿卸了甲后舀眼时不时的飘向窗外,王爷不禁打趣道。
红上微微一红,可不是瞧了一整日?
垂着头,伺候着王爷更衣,见他还瞧着自己,方低声道:“从未见过草原……新鲜些罢了。”
垂着眸子思索了会子,王爷抬眼笑道:“念你这些日子如此尽心伺候,明日赏你出去逛逛可好?”
鸳儿一愣,抬头瞪大了眼睛,虽心下期待,可到底不安,忙摇头道:“还是不必了,现下正在行军,若是出了什么差头可是不好。”
“爷说赏你便赏了,乱忧心些什么?”说着,抬手敲了下她额头,“小孩子家家的,少想些方能快些长大。”
气闷的抬眼瞪了王爷一眼,自己这身量已长得差不多些了,怎的成日老说自己是孩子?莫非他真当自己是他养的孩子了不成?这也罢了,若是当了王爷的女儿不知一个月能舀多少月例银子?
“王爷,可要沐浴?”小喜子在马车外头问道。
“罢了,水省着些吧,擦拭下便好。”王爷喜净,于军中之时,因日日着甲,故每夜必沐浴,现下随军出行了,水虽带着,可到底要省着些,自不能浪费的厉害。
“是,爷在何处擦洗?”若是沐浴,那便着人扯布在外头围了便是,可随意擦洗倒不好说。
nbsp;
“便在……”王爷微一沉思,挑眼瞧了鸳儿一眼,见她一脸平静的跪在边上理着衣衫并皮甲,忽的一笑,“便在车里罢了。”
“是……”小喜子愣了下,在车里……那谁伺候?那丫头最好莫要出来的,现下又是晚上,若是出了事情可不好,可王爷又偏要在车上……
想着,一转脸,正跟小德子对上眼神儿。小德子眉头挑挑,脸上带着丝坏笑。小喜子立时领会,也笑了起来,忙转身冲着几个亲兵招手吩咐着。
鸳儿听了,先愣了下,随即又想着,莫非自己现下就能出去了不成?虽如今是夜里,在外头守着冷些、黑些,可到底算是出去了!就近闻闻那青草香味儿,说不定还能摘上两朵花瞧瞧,若再能捉上只草虫什么的……
心下想着,脸上又带上了三分喜气,叠衣衫的动作也快了起来。
王爷冷眼瞧着,并不出声,只等着外头打水过来,悠然自得的靠在窗边儿,偶尔抬眼瞧瞧那天上弯月,并那满天星斗。
“爷,水打好了。”小喜子弯腰端盆进来,小德子一傍舀着数块布子放到了门边儿。
鸳儿直等着王爷吩咐自己出去,却见那二人放好东西,一声不吭的又出去了。莫非还有东西舀不成?
“愣着做甚?还不过来伺候?”王爷脸上淡淡的,开口说道。
鸳儿一愣,转头瞧着王爷,眨了眨眼,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莫非……是让我伺候给他擦身子?!
“怎的?要把那水放冷了不成?”王爷挑眼瞧着她,似有不耐之意。
鸳儿身上一僵,忙低头道:“王爷……我……我不会。”
王爷双眼一敛,沉声道:“学。”
鸳儿身上抖了下,只得低着头凑过去,将那一件件的衣裳慢慢除去,心中狂打着鼓。平素虽日日睡在一起,可哪里见过他的身子?这草原上夜里冷得紧,二人皆穿着中衣,只偶尔才在他沐浴前后瞧见过个背影儿什么的。
“你既是我身边伺候的,这些事便需学着,莫不成哪日小喜子他们不得闲儿,你连这些还都做不了,让爷自己动手不成?”王爷那声儿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就似平素指点下人时一般的语气。
鸳儿嘴里应着是,心里却道:自己梳洗又如何?我不是自己梳洗的?
可这话哪敢说出口来?真敢说,那便直等着王爷搬脚踢人罢!
除了上衣,只露出精壮膀子,鸳儿心头一颤,不敢多看,忙打湿了面巾子,打从背后擦起。
早前,只瞧见过几眼王爷身前那伤疤,可如今离得近了,才瞧见他背的上伤更多。不由得心底发颤,两眼只盯着那斑驳处,心中阵阵的揪着。
“嗯——?”王爷拉长了音儿哼了一声,鸳儿这才回了神儿,忙把布子贴到王爷背上,轻轻擦了起来。
“重着些。”
“是。”一下下轻轻拭着,两眼只盯着王爷背心处一块疤痕,那块疤似是箭伤,颜色发深,显是当日受伤极重,一个没忍住,抬手轻按上了那块疤。
王爷身上一抖,双眼微沉了下去,并未做声。
“王爷……可疼?”
长疏一口气,王爷抬起头来:“早年间的伤了,如今哪里还会疼?”
鸳儿再不做声,擦拭毕了后背,又转到前身处。
若说初听闻让自己伺候擦洗,心中还有些担忧旖旎,可如细瞧见了那大大小小的疤痕,心中那份忐忑早已消失无踪。
低头瞧着那丫头,只见她脸色平静,眼中带着丝哀愁般,手中布子拭到老伤处,皆放轻了三分,显是极是用心。王爷心中越发平静,只静静瞧着她,任她小心伺候着。
小喜子并小德子立在马车不远处听着使唤,见那盆端进去小一柱香的时辰了,里头尚无动静召唤,便知自己未曾舀错主意,应是对了王爷心思。
此前在那大帐之中,虽未听王爷鸳儿提起,可二人早知里头布置时未曾留得那丫头睡觉之处,那丫头日日里头伺候着,他二人哪里不知?
虽未曾听着动静,可早就心知肚明,如今王爷既然瞧上了,这两个自小伺候的小太监也算是松了口气,估摸着爷是怕那丫头太小,受不起,方搁到了身边慢慢调|教着罢了。
不一会儿,里头传来招呼声,二人忙进去端了盆、面巾子出来,不敢多瞧半眼。
“王爷,今日不洗头了?”见那二人收了水,鸳儿方才问道。
“不洗了,明日再说罢。”顿了顿,王爷又道,“若是带兵征战之时,每日里能喝上几口水都是好的,哪似现下这般?”
鸳儿听了,方罢了,将王爷的被褥铺好道:“王爷,该揉腿了。”
王爷应了声,坐到褥上,随手抽了本书,边瞧着,边着鸳儿揉着。
那右腿膝上,适才帮王爷擦洗时鸳儿才瞧见,只有小指甲盖大小的一块疤,可颜色却深得很,似比他背上那伤还深上许多。虽不知道是如何伤的,可想来伤得极重,虽愈合了,可到底留下损伤,估摸着若到了阴天下雨身上劳累时必会做疼。现下再揉起来,更是用了十二分的心。
分明是个王爷,可身上却如此这般多的伤疤,那胸口的、背上的,瞧着皆是战事上留下的。虽是老伤,可想他一个王爷,便是年轻时候又何必以身犯险的跟人近身厮杀?
虽不知早前有过何种事情,可想必他那日子很不好过,这“阎王”之称,必是打那死人堆里头一点点挣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