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懂了。"

第一轮。

苏阳决定先试一下最直白的方式。

"果然吗？"秦雨涵不再说话，眼睛一直看着窗外的风景。

"雨..."苏阳刚想开口。

"哥哥，我该怎么办。"秦雨涵眼泪不停地流下来，她丝丝地抱住苏阳，"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秦雨涵疯狂痛哭。

她咬着苏阳的肩膀，身体剧烈颤抖。

苏阳一瞬间心都碎了。

秦雨涵的坚强，被苏阳一语戳破。

人这种生物很奇怪，大多时候能对亲人坚强，但却很难对友人坚强。一句简简单单的"你累了"，就能击碎多年塑造的成熟稳重形象。

错了错了！

苏阳知道自己的回答是错的，一句知道，就直接把秦雨涵小小的坚强击溃，让痛苦的秦雨涵没有了一丝隐藏的壁垒。

"这个结果不对。"苏阳确定自己的这个回答不合适。

重来重来。

苏阳敲了敲手表，只见秒针开始疯狂倒转。

眼前的黑白景色也是如同倒带一样倒退。

"你看的懂，对吧？"秦雨涵问到。

苏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真是太神奇了，真的就重新倒带回到了一开始的位置。

回答知道了不行，那......

"没有哎，我对书画的理解仅限于山水虫鸟，抽象画我修行不是很够，所以看不懂。"苏阳坚定地摇摇头，既然回答知道不行，那就一口咬定自己什么也不懂。

"不懂嘛......"

可是让苏阳心肌梗塞的是，秦雨涵那边倒是没有和刚才一样嚎啕大哭，但是大眼睛立刻就红了，而且有眼泪在里面打转。

"你......怎么啦？"苏阳硬着头皮问。

"没，没事啦哥哥。"秦雨涵嘴角微微翘起，不过那张苦涩的小脸，让苏阳心里再次揪了起来。

"真没事吗？"

"真没事啊。"

苏阳盯着秦雨涵的小脸，秦雨涵倔强地和他对视。

只不过这种对视只持续了十秒，十秒后，秦雨涵彻底绷不住了，她再一次咬着牙抽泣。

"唉。"苏阳轻轻地拍着她的头。

这个答案也不对啊。

只不过是比直接回答多了一个环节，最后的结果还是秦雨涵的崩溃。

苏阳再次敲了敲手表，时空再次回转。

第三轮。

"你看的懂，对吧？"

......

五六次尝试后，苏阳彻底懵逼了。

他尝试了所有认为可行的答案，但是最终的结局，都是秦雨涵的痛哭结尾。

仿佛是无法走出的循环。

"到底是什么答案？"苏阳一边轻轻拍着秦雨涵的后背，一边焦头烂额地想着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跨出这个循环。

"无论怎么走，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样的......"苏阳仔细回忆起之前的情景。

他再找自己有没有遗漏什么，不该是这样才对，正的回答也好，反的回答也罢，总要有一个对才是，但是无论苏阳如何变换答案，秦雨涵的结局都没发生改变。

"莫非是？"苏阳突然灵机一动。

他想起了个很重要的事情。

高级权限和低级权限，除了道具之外，应该有些不同之处。

他回忆起FPS兼单机游戏大佬文在山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一款游戏的娱乐性，并不是百分百的可调性，而是在无法改变的路线上突然出现分支的快感。

"我重复的情况，在出现分支节点之前？"苏阳心中喃喃自语，这种解释，似乎说得通，如果秦雨涵的情绪崩溃是必然结果，那么必定说明这还不是可以产生分支的节点，也就说，他过早得启动了【情景再现】，无限重复了前提情景，所以才无法找到破解的办法？

"似乎，也就只有这个解释了。"苏阳看着扑在他怀里啜泣的秦雨涵。

"雨涵。"苏阳捧起秦雨涵的小脸，帮她抹去眼泪。

"嗯？"秦雨涵用哭红的大眼睛看着苏阳。

先试一下。

"我做个小测试。"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苏阳立刻敲了敲手表。

时间逆流。

苏阳紧张地看着场景倒退，这要是直接倒回秦雨涵问他问题那一步，可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画面定格。

秦雨涵抬起头，用哭红的大眼睛看着苏阳，"嗯？"

"YES！"苏阳心中窃喜。

果然是找错了节点，他突然想到了那天在画展，秦雨涵就用不是询问的语气对他说过，她知道苏阳看懂了，所以之前苏阳无论如何否认，都无法改变秦雨涵已经知道的事实，重要的不是掩盖已经知道真相，而是怎么让她振作起来！

"在秦爷爷面前，很累吧。"苏阳微微一笑，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苏阳伸手搂着秦雨涵，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我确实看懂了，但我看到的，不是对害怕，而是对生的渴望和对家人的愧疚。"

"你有一个姐姐吧？"苏阳问到。

这让秦雨涵很吃惊地看着他，因为她的姐姐秦雪纪一直不回来，苏阳不应该知道秦雪纪的存在。

"我和新科药业的一个研究员的侄女是同学，知道了一些事情。"苏阳娓娓道来，"秦雪纪让越来越多的研究实验室转型到研究白血病的方向，而秦爷爷也默默承受着来自各个地方的压力，这让你很难过吧？"

"你太懂事了。"苏阳长叹一声，"也太倔强了。"

"你只有十岁，这个年纪，向家人诉苦，有什么不好呢？让他们为你遮风挡雨，有什么不好呢？"苏阳一连串的发问，没有给秦雨涵搭话的时间，因为秦雨涵完全想错了。

"为什么要愧疚呢？"苏阳问到，"家人为还是雏鸟的你遮风挡雨，为什么要如此愧疚呢？"

"你们是家人，是亲人啊！"苏阳摸了摸她的头，"绝望之境前，依赖亲人，又有什么错？"

苏阳说的是实话，他也有妹妹，如果苏艺璇在自己绝望的时候，来找他，他绝对不会认为苏艺璇是累赘，相反，他要去尽心尽力地呵护好苏艺璇，这就是血浓于水的亲情，没有连累，没有麻烦，家人之间，没有利益，没有理由，没有条件，爱，永远都是无私的。

"秦雪纪也好，秦爷爷也好，他们为你做得一切，都不觉得有什么麻烦。因为你们是家人，为家人不顾一切，这本来就是人之常情。"苏阳轻拍着秦雨涵的肩膀，"将来的事，更没办法预料。现在看上去，你的病无法治愈，但是未来呢？未来谁说的好？你就这么断定，秦爷爷他们做得都是无用功？不要小看人类的智慧，人类能用一百年飞向蓝天，也能用五十年解决不治之症，一切皆有可能。"

"不要害怕，也不要愧疚。"苏阳让秦雨涵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你一定会没事的，相信哥哥，好吗？"

秦雨涵那边，抽泣声依旧。

但苏阳，已经感受不到秦雨涵身体的颤抖，她已经平复下来。

"唉。"苏阳心中叹了口气。

这个孩子，心里藏了太多东西，她太累了。

不过今天过后，至少对家人的愧疚，会稍微减少一些吧......

"你一定不会有事的。"苏阳紧紧地搂了搂秦雨涵，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力度和温度。

"我发誓。"苏阳轻轻地在秦雨涵耳边说道。

"嗯。"......

......

希尔顿花园到了。

"走吧。"

"走！"秦雨涵拉着苏阳的手，那一抹天使般的笑容，再次挂在脸上。

苏阳欣慰地看着秦雨涵的笑容。

那个她，又回来了。

苏阳拉着秦雨涵的小手，通过身份检查，走进了希尔顿花园。

徐思铭早就在那里等着了。

"你们怎么才来？"徐思铭笑着走过来，"等你们好长时间啦。"

"老师。"

"老师。"

苏阳和秦雨涵同时向徐思铭问好。

"恩。"徐思铭开心地拍拍手，"走，既然你们来了，说正事去！"

正事？

看来这就是徐思铭和秦峰让苏阳跟来的原因吧？

"老师，什么正事啊？"苏阳悄悄地问到。

"确定书画交易行的继承人。"徐思铭看着苏阳。

苏阳心中一惊。

他虽然对书画方面兴趣不是很浓重，但是最基本的还是懂的。

徐思铭掌管的书画交易行，说的应该就是那个充当整个书画界门面所在的"光耀书画邸"，承担了一号城市乃至整个华区百分之八十的书画流动，基本上所有的作家都和这个交易行挂了关系。

书画协会充其量也就评定个等级，没有光耀书画邸，它也拍不出合适的价格。

所以光耀书画邸在一定程度上要比书画协会更受关注。

今天徐思铭就要从这个位置上退下来？

"不是退下来。是确定继承人。"徐思铭无奈地叹了口气，"因为交易行牵扯太大，我又无儿无女，万一哪天驾鹤西去，怕是要大乱，所以作家们和一些商人都希望我能提前确定继承人。"

"我虽然是掌舵人，但是这种更换继承人的事情，还不能一人做主，除了我想要的人选外，副董事也想推荐一个人，但这个人，我不喜欢。"徐思铭嗤之以鼻，"他就是个纯商人，这的确能为画家带来更多利益，但是对于书画这个行业来说，如果让他拿到继承权，整个书画界都会功利化，到时候画家不会画自己想画的，而是画能卖得出去的，我们的书画行业，可就毁了！"

"宁愿少赚一点，书画的传统，咱也不能丢！"徐思铭坚定地说道。

"明白了！"苏阳拍拍胸脯，"您尽管吩咐！我一定帮您把小雨涵送上去！"

苏阳是这么想的，徐思铭是秦雨涵的亲老师，又对秦雨涵赞赏有加，今天让他来，怕是要帮秦雨涵扫除一些麻烦。

不过虽然会比较麻烦，但苏阳绝对不会拒绝。

徐思铭说的很在理，商人重利，如果让那个商人掌管了光耀书画邸，那以后的书画界，怕是要有一次巨大的动荡了！搞不好会让华区的艺术功利化，失去了艺术的本质。

"不不不！"正当苏阳踌躇满志准备神挡杀神，佛挡**的时候，徐思铭连连摇头。

"不是要把小雨涵送上去。"

"哎？"苏阳一愣，不是秦雨涵，那是谁？徐思铭还有徒弟？

"是你，我要把你送到继承人的位置。"徐思铭压低声音，"今天的主角不是小雨涵，而是你！"

"什么！"苏阳嗓门一提高，周围窃窃交谈的人都朝他看来，吓得苏阳赶紧狠狠压低音量。

"老师，您在开玩笑嘛？我昨天拜师，今天您就要让我继承光耀书画邸？太草率啊！"苏阳都忍不住吐槽了，这是有多信任他啊，万一苏阳不是什么好东西，岂不是要葬送了书画界的大好前程？！

"我和老秦了解过你，小雨涵看人也很准，既然她认为你是好人，那我这个老眼浑浊的人也相信她们孩童的慧眼。何况老秦那种毒辣眼力也没看出你有什么问题。"徐思铭说道，"我想让你继承的原因很简单，小雨涵不可以继承我的位子，所以我需要另外一个人来。"

"为什么不能继承？"苏阳问到，他以为是秦雨涵的病，让徐思铭有了顾忌。

"新科药业在世界上都是数一数二的商业化医药集团，我把位子给了新科药业扛把子的孙女，你说这书画界会不会乱？！"徐思铭也是无奈地摇摇头，他也想把位子给秦雨涵啊，可惜秦雨涵的身份一点都不低，不适合这个位子。

相比而言，能让秦雨涵信任的苏阳，就是他的第二选择。

秦雨涵相信他，秦峰相信他，那徐思铭，也能相信他。

"可是......我，我不合适啊。"苏阳想推脱，这实在是来得太突然了，明明之前还说要培养秦雨涵的，今天又突然要把这么重的担子丢给他，这让苏阳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老头子我身体还足够硬朗，少说也能撑个二三十年，那个时候你都四十岁了，不用担心自己水平不够，跟着我学习，十年足够你成为一个有水平的书画大师了！"徐思铭说道，"我知道你对书画不是很感兴趣，但是希望你能帮帮我，也算帮帮小雨涵了！"

苏阳紧皱眉头。

他是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前脚成了狗托，后脚就要成书画交易界的扛把子继承人。

"你就当帮帮我这个老头子了！"徐思铭真的怕苏阳拒绝，他性格比较孤僻，再加上无儿无女，外加上书画界正在变革，功利商人画家越来越多，所以一直都物色不到好的人选，苏阳的出现，让他看到希望。

有书画基础，对书画交易不感兴趣就不会沦为商业的奴隶，被人信任，还能和秦雨涵一直陪伴，这就是明摆着给他送来解围的！

苏阳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哥哥，你就帮帮老师吧。"秦雨涵也是劝他，"你不是说过，家人不会嫌弃麻烦嘛！你可是我和老师的家人啊！"

完蛋，自己挖坑自己跳，天底下没比这蠢得了。

"放心，我会安排智囊团帮你，你只需要拿到继承位子，以后的日常事务处理，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总有办法处理掉。"徐思铭把要求降到了最低。

别看这是个宝贝位子，但其实是个十足的烫手山芋，无数双眼睛都盯着，谁上去都不会太容易。

苏阳本不想掺和进来，水太深了！

"哥哥......"秦雨涵拉了拉苏阳的袖子。

"哎。"苏阳点点头。

到了这步，再拒绝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不论是从徐思铭的角度，还是从秦雨涵的角度，亦或是书画界未来的角度，或者，从苏阳的角度，接下这个，都是百利无一害的。

"麻烦就麻烦吧！"苏阳一横。

"我还会怕这点小麻烦！以后这东西多得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