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玖玥傻乎乎地笑了下道:“那倘若怀的是女儿呢?”
姜氏表情一怔,叹息道:“若是女儿,娘倒是希望她是个性格温顺的人,这样至少不会活得太累。”
姜玖玥不懂地看她,姜氏拉着她的手拍了拍说:“你娘我,就是因着性子太冲了,容家世代武将,骨血里自带着一股张狂不羁,所以才会不顾一切跟着你爹,而你也不是什么谦顺之人,这些日子经历的事情,相信你也有所感触。”
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姜氏满眼忧愁:“女人一生大多要经历生子之痛,这等在鬼门关里走一遭的事,娘不愿意看见,所以娘希望你怀的是个男孩,日后便不必遭受这生育之苦。”
姜玖玥默然,屋内的女人也都各自沉默不语,姜氏这话是直直地戳到了诸位的胸口里一针见血。
确实,在这种凡事都要依靠男人的世代,女人性子太硬并非好事,反而是那种温和乖巧逆来受顺的女人会活得比较长久一些,这不是女人的错,而是世代的错,以一己之力跟世代做抗争那注定是头破血流的,就算不死,那得是遍地鳞伤不可安生。
老太君假咳一声道:“好了,这到底是喜事,别整的这么丧气。”
姜氏这才重新堆积了笑容:“对,都高兴点,往好的想,毕竟谁也不是一下子能同时拥有两个外孙的,这是大好事。”
气氛轻松了一些,但至少不如方才那般紧绷难耐。
不久,容沉回来,身后跟着一位白发苍苍的御医,上前俯首道:“老夫见过二少夫人。”
容沉解释道:“这位是陈御医,皇上恩准陈御医留在玥儿身边照顾胎儿,直至黯然诞下麟儿为止。”
老太君当即松了口气,就要下跪:“老身叩谢圣上!”
“奶奶快快起来,皇上并未下旨,无需叩谢。”容沉上前去拉老太君。
姜玖玥起身,对着容沉微微俯首福身:“谢谢舅舅。”
这话是真心的,以往虽然容沉不待见她们母女,但这些日子却也没有落井下石,到底还是把姜氏留了下来,并且也还为了她这个外甥女跑来跑去的,这份情,她记在心里,从此又多了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辈。
陈御医开始为姜玖玥身子做诊察登记,月事,以及胎动等都要一一登记,做日后勘察的记录,姜玖玥本就是医者出身,自然知道这些的重要性,当陈御医执笔提问要为她做登记:“二少夫人可记得月事最后的日子?”
姜玖玥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扔给他:“这是从怀孕六周后做的所有记录,陈御医请过目。”
陈御医疑惑地瞅了她一眼,把本子推到一边,继续提问:“老夫问的是最后一次月事是几时,二少夫人还是如实回答,以免影响了对胎儿月份的判断,到时候直接影响到诞生的日子。”
显然,这位陈御医压根就不把她当回事,甚至还认为这个举动挑战了他身为医者的自尊。
姜玖玥笑笑道:“陈御医看都没看,怎么就知道里面没有你要的东西?”
陈御医想说些什么,结果一屋子的人都在沉着脸看他,好吧,这人多势众的,他纵然是宫里来的御医也不好与之抗衡,更何况容家还是武将世家,打小就是抗抗刀枪长大的,他这么一把岁数的老头还是别去跟这群人做争论了。
陈御医不情不愿地将那本看着有点儿缺角的小册子翻开,本想着做做样子的陈御医,立即被里面井井有条的记录给惊艳到了!
“这……这是你自己做的记录?”
言语中不乏惊叹之气。
姜玖玥点头道:“对,都是我自己做的记录,陈御医觉得这玩意可有用?”
陈御医一改方才的鄙夷之色,连连笑道:“有用,大有用处!想不到二少夫人年纪轻轻竟有这般玲珑心思,这记录详细有序且且不乱,就连宫中的医士都未必能做到如此工整,实在让老夫惊叹不如!”
被宫中的御医夸奖,姜玖玥不骄不躁,从容淡然不见一丝骄纵:“陈御医过奖了!”
陈御医笑了笑,但还是掩盖不住眼底的欣喜之色,迅速翻动册子将里面的内容都记载在他带过来的空白宣纸上,随后合上册子交还给姜玖玥道:“老夫,有个不情之请。”
姜玖玥接过册子道:“陈御医请说。”
陈御医俯首,对她做了个礼才开口:“老夫觉得二少夫人这个册子做得非常详细完善,想问夫人讨要这个册子的形势,以便记录宫中那些繁琐复杂的记录,定会事半功倍!”
原来是要公式来着,姜玖玥又把册子放回陈御医手中,笑着说:“陈御医谬赞了,这册子的公式,也是我以前从其他的册子上看来的,陈御医若是想用便拿去用吧,能够造福人群那是最好不过的事。”
陈御医大喜,又对着她做了个深深鞠躬:“老夫谢过夫人。”
“都不必客气,陈御医快快请起。”姜玖玥没有半点被赏识后的骄傲。
陈御医满意地点点头,扭头对容沉说:“容护领这位外甥女今日叫老臣大开眼界啊!”
容沉一怔,从来没有因为过姜玖玥而被赞赏,一时间有些适应不过来,还是吴倩撞了下他的胳膊才回过神来,慌忙拱手回礼道:“陈御医谬赞了,我这外甥女,打小就顽劣,实在是让大家见笑了。”
陈御医笑了起来,声音爽朗:“哈哈哈……谁没个年轻气盛顽劣不堪的时期,照老夫今日一看,你这外甥女指日可待啊!”
容沉尴尬地低下了头,但心里还是压不住欣喜,毕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好歹也是一家人,她被夸赞了,也就等用于容家也被夸赞了。
这可是天大面子的事儿,是喜事儿!
老太君也高兴,当即吩咐厨房做好菜,要好好招待这位陈御医。
然陈御医却心思不在这,而是不断翻看手中的册子,一边看一边感慨道:“为何这么多年了,宫里就没有人能写出这么工整的记录呢?实乃是,后生可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