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纵火案后,陛下逐渐性情大变,明明是一样的痣,你对锦妃极尽温柔,对我却是欲除之而后快,暴戾、喜怒无常,这是为何呢?”
宋云初抬了抬手,衣袖自纤细腕骨滑落,她摸摸眼下的痣,意有所指,“我第一次来龙衍宫,顺走了那块沾了熏香的帕巾,有医丞告诉我上面大多的药材是用来治疗头痛症的,可有一味萱萱草加到里面,会使人性情暴躁易怒。”
接下去的沈星野便能猜到了,尹善若是太医翘楚,常年给王公贵族看诊,当年纵火案一事后,便是由他诊治沈星野,开出了这道毒方。
可见这条线,在大夏已经埋了许久。
沈星野紧紧盯着他:“你是南楚人,为何要把南楚的卧底透露给孤?”
宋云初直视帝王:“我说了,我要做陛下的幕僚。去岁我落水,有许多事情记不太清,被楚王推出来和亲是迫不得已,我有我的想法与打算,绝不会困于这深宫一隅,陛下知我能耐,与其两败俱伤,不若你我合作。”
“孤做你的靠山,你又能给孤什么呢?”沈星野打量她。
宋云初道:“陛下想要什么,我便给什么。”
沈星野蓦地靠近,鼻尖直直对着她,温热呼吸交缠在一起,像一对亲密的交颈鸳鸯:“我不要你做幕僚,没有妃子给皇帝做幕僚的。”
宋云初轻轻笑了笑,她是傲骨天成的人,落到这样的境地也风度万千,叫人移不开目光。
“那我便做这古往今来第一个。”她说。
沈星野突然摸不透眼前人的心思,捏着宋云初尖细的下巴沉沉叹了一句:“宋云初,你可真是真是让孤刮目相看。”
宋云初知道他对自己的疑虑已经暂且打消,全身都放松下来,大胆地把下巴上不安分的手拍开:“夜深,陛下该安寝了。”
沈星野转着自己被拍开的手朗声笑了起来,似乎觉得宋云初非常有趣,伸手一拉被子把娇弱的云妃娘娘给盖住,铁臂自然地抱了上去,笑道:“爱妃好生体贴。”
宋云初被蒙在被子里头,说话都是呜呜咽咽的,她拍着被子大喊了几句,沈星野不肯放开她,怡然地搂着他睡觉。
宋云初发觉他听不清后便骂了狗皇帝几句,忿忿地闷在沈星野身侧阖眼。
沈星野见人安分下来才把人从被子里露出来,被熏得一张脸红彤彤的宋云初显得分外可人,多了几分鲜活人气儿。沈星野鬼使神差按了按她丰润的唇,宋云初骇得睁开眼,嘴巴无意识翕合,含进了沈星野修剪圆润的指头。
沈星野看着她紧张神情觉得很有趣,这人在他面前总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好似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指头随心意微动,顺势碾了碾宋云初上头的两粒牙齿,沾了暧昧的银丝。
“你做什么这么紧张?”沈星野笑起来,指头从宋云初嘴里缓缓挪出,宋云初看见烛光下沈星野的手指湿漉漉的全是自己的涎水,臊得恨不得重新埋进被子里。
沈星野两根手指搓了搓,调侃她,“以为孤要吻你么?”
宋云初想,此刻不如天降大雷劈了我罢,她红着脸,就在帝王灼灼目光注视之下乖巧地滚入被子里,像个一动不动的小宠,任沈星野再怎么调戏也无动于衷,只当自己睡死过去了。
沈星野也不逗她了,他明日一早还要上朝,困倦地睡过去。
龙衍宫内静悄悄的,宋云初闷了许久才敢从热乎乎的被窝里探出头来呼吸。
皇帝在她身边安稳睡着,英俊的面容没有了怒色和戏谑,显得清冷又高贵,宋云初想到在御花园第一次看见他,也是这样的矜贵优雅,那时她还没想过,传闻里的夏帝会是这般模样。
她大逆不道地伸出手指戳了戳夏帝的脸,沈星野比她年岁小,脸蛋压在枕上挤出来肉来,她觉得很新奇似的,吃吃笑了一下,翻个身也睡了。
大夏的臣子们应当不知道他们的皇帝威仪之下有这样可爱的一面。
宋云初二度夜宿龙衍宫一事传遍了后宫,一时间再度成为了传奇。
飞鸿给她布菜时笑着道:“各宫娘娘都怕得紧呢,听说锦妃娘娘一夜没有睡,谁知道您福气好,进了天牢也能全身而退,陛下还是欢喜您的。”
宋云初心道,夏帝虽然脾气不好,演技却是不错,居然把飞鸿都骗了过去。
她心内知道先前都是沈星野做戏给她看,因而并不在意情情爱爱与帝王恩宠,早在离开南楚的那一刻她就做好了打算,只是现在情况有变,让她不得不对上了沈星野。
“他若真欢喜我,怎么舍得把我打到那样冷的大牢去?”宋云初做出委屈模样叹息,“我在南楚时身子便不好,去了那里更是不舒服,狱卒还要给我眼色看,受此屈辱,倒不如真死了算了。”
远在天牢的尹善若才要叫屈,宋云初在那边有求必应,自己却是严刑拷打,真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待遇了。
“昨夜陛下发了好大的火,您是真真叫他气狠了,那位娘娘是宫里头的禁忌,您倒好,一来就戳了咱们陛下的伤疤,如何教他不气呢?”飞鸿仍是温温柔柔地劝着她,“下次莫要做这样的事了,奴婢也担心得紧呢。”
宋云初轻轻哼一声。
饭吃到一半,青黛奔进来,抱着她上看下看,就怕她哪里磕着绊着,眼里含着一包泪,手抬起来就要扇自己巴掌,抽噎道:“小姐,我省得了!这宫里果然还是没一个好人的!”
宋云初撇她一眼,似笑非笑:“昨日你才说陛下待我极好,今天怎么就改口了?”
青黛说:“奴婢不管,陛下就是不好!”
宋云初看她气嘟嘟鼓起来的脸觉得有趣,逗她道:“可我觉得陛下对我还是极好的,连龙床都让我爬了。”
青黛噎了一下,支支吾吾的:“可是……可是,可是陛下叫您蹲大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