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郡的贵族女子会托商队去环罡采买,以期得到美满的婚姻。
再后来,她就把这颗红豆送给了淮安公主。
“你求红豆给谁?”
宋云初莫名其妙看他一眼:“给弟弟妹妹们求,我是长兄。”
沈星野“哦”了一声,只当宋云初是不开情窍,却不知道她后来偷摸着要了来一颗红豆,上面只写了一个星字,这是星野的星,后来阴差阳错被送给了淮安公主介柔星。
两人寒暄几句沈星野就出去了,提着一盏小灯踽踽走在漆黑的路上。
他行至书房,鹤七已等了许久,抖落出一张信,低声道:“淑贞太后说,要送淮安公主来和亲。”
沈星野叹口气:“一个个的,都要拿别人的婚事来作好处。”
鹤七道,可是您若娶了她,就有南楚三座城。
三座城的诱惑实在是大,他若是大夏那个星野太子就该同意这桩合算的买卖,左右不过一个宋云初的人头,又娶了美娇娘又添了三座城,怎么算都不亏。
良久他道,“再等等。”
等满怀心事的星野太子再回去潜渊阁时,宋云初已没心没肺地裹着被子睡了。
她睡相安稳,直挺挺躺着,给沈星野留了好大的位子,眼睛合着,长长的睫毛落下一阙阴影,扇子似的。
沈星野站在边上看了很久,轻轻喊她:“段一灯?”
没人应他,只有宋云初微微的呼吸声。
“宋云初?”他又喊。
还是没人理。
于是沈星野笑起来,用他此生最温柔的声音轻轻地唤:“……盏盏。”
这是宋云初的小名,从她抓周的故事里来,所以做个名人并不好,就连乳名也被老百姓知道得一清二楚。
沈星野早就想这么喊,这名字黏黏腻腻的,大夏不兴喊小孩儿乳名,也不兴喊叠字,沈星野喊着觉着好新奇,含着笑喊了一声又一声,像要趁宋云初睡着了发现不了多喊几声。
果然宋云初在床上仍是没什么反应,应当是睡熟了,还做了个梦,鼻子皱了皱。
沈星野就俯下身,抚了抚她的鼻子。
这一俯叫他彻彻底底看清楚了宋云初的脸,甚至感觉到了宋云初身上茉莉花香,醉得人手脚发软心旌摇荡,星野太子的唇便轻轻擦过去,有轻轻伸了舌尖点下了眼下痣。
他胆子太小了,硬生生把人诓了来又临阵脱逃,只敢碰碰那颗痣,不过只碰了痣也很足够了,他微微上扬嘴角,轻手轻脚地上了床,生怕把宋云初扰醒。
为着那个所谓的抵足而眠,沈星野挪了挪自己的腿,屏着呼吸去贴宋云初,可宋云初的中衣规规矩矩穿着,严丝合缝,一点肉也没露出来,沈星野悄悄吐出一口浊气,稍显失望地合上眼。
一夜无眠,清正端方的太子殿下摸出宋云初写的那幅心经念了半宿,到了东方既白便疲倦地上朝去了。
宋云初不用上朝,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春风备了几样点心,还有鸡汤小馄饨,都是宋云初爱吃的。
她喝着汤,眼睛打量沈星野的寝房,脑子终于转过弯来,问道:“殿下与侧妃娘娘不住一块儿?”
春风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公子慎言。”
看来夫妻不睦。
她想,如今太子正妃之位空悬,南楚与大夏常年打仗,要是能够联姻,便能让两地百姓都休养生息,可惜她观察了这许多日,沈星野不是沉迷女色的人,恐怕联姻不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她便摇摇头将这想法挥去,脸上换了一副笑模样道:“春风姐姐,你知道慈恩寺往哪儿去么?”
春风讶然:“公子有心上人了?”
宋云初道:“我去替弟弟妹妹们求。”
嘴上说替弟弟妹妹们求的宋“公子”一口气买了八颗十颗的红豆,一边的姐儿妹儿含羞带怯地刻着心上人的名字,宋云初依样画葫芦地拿着刻笔站在梧桐树底下,呆愣愣顿了半个时辰,才鬼使神差地、偷偷摸摸写了个星。
等她要走了,就把这颗红豆送给沈星野,再告诉他,自己是宋云初,是南楚宋府的嫡女宋云初。
纵使因为立场而不能相爱,宋云初也想把这点悸动的喜欢留在环罡。
柔郡水乡泡出来的一把潇潇君子骨,爱和恨都坦荡。
严官晴是慈恩寺的大香客,每次来都捐许多香油钱,她照例在各个殿拜了拜,买了一串红豆,一笔一画刻了沈星野的名字戴在手腕上,这样做完以后她才放宽了一点心,好像沈星野快要喜欢上自己了一般松了气。
踏出殿门时,年轻的娇娘们在梧桐树下系着红色丝绦,只有一个墨蓝身影分外显眼,在姑娘堆里芝兰玉树地立着,严官晴细细瞧去,半张假面覆脸,全环罡也找不出第二个来,正是她夫君请到家里来的段一灯公子。
他有喜欢的人了?
严官晴遥遥看了半晌,回去把这事儿当乐子说给了沈星野听,还笑着道:“不知道段公子看上谁家的姑娘,殿下可认识么?”
沈星野道:“他是去给弟弟妹妹们求。”
严官晴道:“殿下没去过慈恩寺吧?”
她话里有些自嘲,有意无意地露出自己手腕上的十八颗红豆珠子,每一颗都刻着星野二字,可惜沈星野并没有注意到,“这红豆上的名字,是要自个儿写的才有用,段公子在那里刻了半天,求的自然是自己的姻缘。”
“我去瞧瞧。”等严官晴说完,他陡然起身。
严官晴嘴里挽留的话还未说出口,沈星野便已匆匆出了门去找段一灯了,她看看自己的手腕,慢慢拉上了袖子。
她定了定神,端起一张笑脸,等她出去已没有沈星野的身影,但她知道浮云居怎么去,便自己慢慢走了过去。
宋云初在榻上读书,突然瞧见沈星野来,怔了怔:“殿下今日怎么得空来寻我?”
沈星野道:“想见你,便来了。”
这话肉麻得紧,宋云初奇怪道:“我还要过些日子才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