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南向北,不过三千里,大荒之中,有山名曰成都载天。
乃是后土部落繁衍生息之地,部落善土石,腰粗数丈,高似山丘,来往如雷,呼喘似风。
此时,正值巫族庆贺丰收的萨满日,在部落兽皮帐篷中央,支着数十根苍天树木,搭成一方篝火熊熊燃烧,旁边数百位巨人携手载歌载舞,欢送丰祭。
地面散落各色的浆果,还有熏烤制成的肉食放在荷叶之上,绕了一圈簇拥篝火。
火架上方形似犀牛的巨兽,被木棍贯穿前后,放置在火焰上,来回反转。
金黄的肉面不断渗出豆大的油渍滴落,火焰烧的兴旺,微风一吹,一股肉香便扑面而来。
后土坐在枯木上,双眼望着部落众人载歌载舞,黛眉拧在一起,不经意的叹了口气。
不一会,腰间裹着草裙穿着褐色兽皮的男人,拿着一串烤肉走来。
“后土祖巫大人,你尝尝这烤肉味道。”
后土瞥了一眼,接过烤肉放在棕榈叶上面。
“夸父,你也是大巫了,别总如此小孩模样,要沉稳些。”
“呃?”
夸父楞了一下,盯着赤露的双脚直流口水。
后土见痴痴望向自己傻笑的夸父,愁意更甚。
见状,干脆起身朝着林子走去。
夜晚的密林枝影错落,偶尔有蝉鸣声喋喋不休。
她走过林间间隙,衣摆上沾了些露珠,望向树枝后面悬着的毛月亮,赤着脚踩过落叶。
她有一腔的心事,但却不知与谁诉说。
虽说部落中狩猎颇为丰盛,但她的愁意不减。
从万年之前的巫妖大战后,巫族便一直人丁不兴,虽说巫族寿命悠长,不出意外都能过万年时光。
但却难以繁衍,这万载当中,部落的人口不增反减,从五万余人到现在的四万,人口减少了五分之一。
若是依旧如此,不出数万年,巫族甚至灭绝在洪荒之中。
而且后土部落还算是好的,据她所知,隔壁的祝融、共工部落人口已经衰减到了一半。
“若是如此下去,巫族堪忧啊!”
后土望向天空的月亮,不禁想起赵铭的模样。
“姐姐,可是在想我?”
夜里响彻磁性的声音,赵铭从夤夜中走出,抬起头映着月光,满脸笑意,背后还站着一位巨人。
那巨人身材健硕,腰间挂着箭壶,手上还提着一方巨弓,但却在赵铭背后,耸着头,貌似做了什么错事。
“嗯?”
后土听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翩然回首。
竟见密林中赵铭穿着紫袍,内衬白衣,在树枝斜影的月光下,冠发长束,映的双眼明亮,一片落叶滑过鼻梁,落在长靴上。
后面扭捏的大羿羞答答低着头,像是肌肉壮汉在娇滴滴的卖萌。
奇怪的反差感,逗的后土捂嘴发笑。
“你怎么来了,这么长时间也不来找我,恐怕早就被那个小妖精迷住了,忘了还有我这个姐姐吧。”
后土扶起鬓角的发丝,水杏般的双眸满是笑意。
“哪能啊,我可是时刻惦记着姐姐,这不就来看你了。”
赵铭小嘴更抹了蜜似的,摸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
他没来找后土却是是被人迷住了,但不是小妖精,是琼霄。
两人近些年的书信往来又多了不少,有时候,自己得闲了,还经常往来于东海和昆仑之间。
“那他呢,怎么把大羿也带来了?”
后土伸出细长手指,见大羿的头更低几分,深深埋在自己的胸肌里。
“他啊?”
赵铭带着长长的尾调,拍拍大羿肩膀。
“这位当贼不成,被我抓个正着,带回来让姐姐责罚。”
“什么贼?难不成大羿还偷东西了?”
后土扫了几眼,印象中大羿可是老实人,不应该会偷东西啊。
赵铭随手折断了枝头的粉花,凑在鼻尖深吸一口,脆声说道。
“偷花!”
说起此事,也是感到好笑,前些日子,自己从东海回来,本来想四处转转,谁承想被六耳带到一处密林。
刚进去便见大羿化作普通人大小和一位人族女子幽会。
赵铭未做声响,静等二人离开后,才把大羿擒拿回来。
“呃?”
后土楞了一下,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大羿啊,你这还偷到人族身上了?我可得好好责罚你。”
后土说着,还伸出了拳头,狠狠的砸向大羿头顶。
不足三寸之时,拳头一松,中指和食指连在一起,屈指一弹。
一个清脆的脑瓜崩响彻密林。
大羿坚决板着脸,目光耿耿,沉稳的说道。
“后土祖巫在上,我与釜山部落嫦娥氏真心相爱,两厢情愿,还希望成全我等。”
说着,大羿膝盖弯下,跪在地上,腰板笔直。
后土沉思了一会,又望向一边。
“以你之见,此事又当如何?”
其实这件事可大可小,要是依她的性子,也就顺了大羿心愿,但毕竟人族目前的当家人在此,她也不好袒护族人,这才问道。
听闻此话,赵铭收敛笑意,今日他便是为了此事才来,这番话正中下怀。
“姐姐,你或许还不知道吧,我那族人嫦娥氏应是有喜了。”
“真的?”
后土眼睛亮了一下,急切的按住大羿,连连问道。
“真的假的?”
大羿点点头算是承认,后土止不住的笑意,抓着胳膊又问。
“你和那嫦娥氏行了几次阴阳之事?”
“一次!”
大羿怯生生伸出一根手指,后土便已经笑出声来。
“真的!难道人巫交合,竟然能解决血脉延续之事,若是如此,那便能解决了我心头大事啊。”
听着笑声,赵铭满头黑线。
明明是你巫族的猪拱了我家的白菜,还生米煮成熟饭,现在自己代表女方来要说法,你幸灾乐祸算什么情况?
“姐姐?”
赵铭连续叫了几声,见后土缓过神,才说道。
“事关人巫之间,那女子也和大羿私通许久,如今身怀六甲,也应给个名分。
否则,让她一人在部落,岂不是遭人笑话,受尽白眼。”
“对!我要给嫦娥一个名分!”
大羿说着,用膝盖往前面蹭了蹭,跪在后土面前。
“我什么时候说不同意了?若是此事能成,我自然高兴的很。”
后土止不住的笑意。
“真的?”
听到这话,大羿双手握住后土手掌,激动的双眼含泪。
“祖巫,您同意了?”
“当然,不过我得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
后土说完,又小声的嘀咕道。
“先确认一下,别闹出什么乌龙来,要真是我巫族血脉。
那就……”
后土眉梢止不住的喜色,若人巫通婚真能延续血脉,那真是解了她心头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