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已经无法阻止绯月的脚步,没人能看清那位剑谷主人的想法。用钟离的话来说,世上有三类动物,一类是皇族领导下的各个诸侯国,一类是全天下的平民,再一类就是剑谷里的人。
前两者都属于人类,后者已经不能称之为人,而应该叫怪物。
剑谷里都有些什么?一个永远不老的绯月、一个会飞的鲲鱼、一个机关术存在的秦子、一个中原声望最高的牧羊女,以及两只实力强大的灵兽。没错,严格地来说,那只巨雕小吹、强悍凶猛的大熊,都不算是人类。
随便拿出来一个,钟离都杀不死。
血祭之战,不要指望牧羊女和秦子会不尽力,为了冷月和墨家的生存,他们肯定会听命于绯月。这一战迟早会到来,钟离还没有准备好,而千姿早就做好了应战的姿态。
钟离心里很迷茫,要不要劝嬴政放弃统一中原?这个想法只是停留了片刻,马上甩了甩头,从脑海中挥散。为了这个目标,奋斗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中原年年征战,为了停止乱世,中原就必须统一。为了完成这个目标,什么钟殿、血凡楼,在芸芸众生中只是很渺小的一部分,根本不能与整个天下做比较。
千姿说的很对,她们不能劝嬴政止战,连提都不能提。血凡楼的危机,总能想到办法,她们都不是智谋高深之辈,真等到那一天,应该将这些问题让终南山那边的人去想解决之道。
牧场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钟离急忙赶去,走到半途,又回头看了看独自愁饮的千姿,心里暗暗发誓,定要为血凡楼想出活命的办法。到了今天,血凡楼与钟离牵扯太深,不为了自己,也要为钟殿的传承做想。
急步走到嬴政的房屋外,只见西步在门外焦急的等待,钟离还没有询问,房内传来嬴政的声音,道:“嬴成怎么去了宗人府?”
西步答道:“我们也不清楚,禁卫军的兄弟告诉我,在今夜子时,嬴成兄弟好似发了疯般,单枪匹马地闯去了宗人府,一直没有回来。现在郊外的军营已经混乱,李信兄弟职位被贬,根本压不住。”
嬴政言道:“戍卫军营主将不在,去了咸阳城久不见归,很容易引起哗变。楚国战事还需几个月,李信自然会回来,他连偏将都不是,哪里能压制那些军人。真的很奇怪,嬴成为什么要去宗人府呢?”
西步也不清楚,钟离冷声道:“戍卫军营乃是守卫咸阳的重要部队,如果嬴成不在,很容易出乱子。没有公子的宣召,嬴成擅离职守,已经犯了过错,定要严加惩罚。”
嬴政寻思了片刻,言道:“小钟,你立刻赶去宗人府,给我将嬴成抓回去。知道此事的人不多,嬴成对我们有大用,换了其他人坐镇戍卫军营,我们都不放心。”
钟离问道:“如果我也走了,那么公子身边就再也无人了。”
嬴政笑道:“明天就要举行九傧之礼迎接荆轲的觐见,文武大臣都在身边,难道还有人敢在章台宫行刺吗?我这边没事,戍卫军营不能乱,还是你去一下,那些兵才不敢胡闹。”
钟离点了点头,即刻启程,骑上马匹,向咸阳城赶去。
以钟离的身份,很容易就叫开城门,在夜色的笼罩下,悄悄前往宗人府,在某个角落,潜伏了下来。
嬴成私自入城,还是一个人来的,应该是为了私事。怕别人说闲话,只身一人闯进宗人府,身边没有带任何士兵。如果有人对他不利,戍卫军营就难了。
钟离和嬴政想的很清楚,嬴成是他们的心腹,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他的性命,免得咸阳发生乱事。以秦军的攻伐,楚国、燕国都想让咸阳发生混乱,各种拖延秦军进攻的计谋都会使用,而嬴成掌握的戍卫军兵权就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方面。
离开嬴政的身边,钟离并不担心。牧场那边有血凡楼,千姿就在附近,外人根本近不了嬴政的身。等天亮以后,嬴政就会直接前往章台宫,举行九傧之礼仪式,那就更没有哪位同行敢出手,嬴政的安全就能得到保障。
钟离也不急,潜伏在宗人府,她要看看嬴成为什么那么做。一番寻找以后,总算找到嬴成的去处,只见他在一处室内与人激烈的争吵。
“爷爷,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嬴成愤怒地问道:“当年你杀了许多人,杀些犯错之人也就罢了,为何连我母亲也杀?”
原来嬴成正在与商公在争吵,面对嬴成的诘问,商公缓缓地叹道:“经历了这么多事,我的地位已经很尴尬了,只等着族内挑选出新的族长。”
“成儿也长大了,手握兵权,又是大王的宠臣,嬴氏族长的位置应该会交到你手上。可你也不要那么心急,事有轻重缓急,你要耐住性子,免得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
嬴成怒喝道:“被人利用?连自己母亲的生死都看不顾吗?爷爷,我可是你的嫡孙,你怎么连我母亲都要杀害?”
商公问道:“何人告诉你的,知道当年之事的人很少,你不应该知道才对。”
嬴成言道:“不要打听是何人告诉我的,孙儿只想问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商公大声地道:“既然你已经知道,那我不妨把当年之事都告诉你,免得你多想。我已经老了,等我不再是族长了,迟早会被人害死,死在自己孙儿手上,总比死外人手上要强。”
“当年我与宣太后政见不合,她在秦宫对我嬴氏族人大加杀戮,我岂能不报复?原本制定的反攻计划,却被你母亲得知。非我一族,其心必异,你母亲是芈氏族人,想要向宣太后告密,我只能杀了她,仅此而已。”
嬴成恼怒道:“我母亲在你们眼里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禁足她就行了,何必要杀呢?到底是什么反攻计划,迫得你那么做?”
商公言道:“宣太后权势太盛,正面交锋,嬴氏根本不是对手。我们的计划,就是取得私库,剥夺芈氏的根基。可惜啊,被你母亲知道了,哪怕杀了她,也引起宣太后的警惕,计划只能取消。”
“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杀了你母亲。如果你母亲活着,向宣太后告密,我嬴氏族人死的会更多。成儿啊,到了我们这一步,就要以族人的利益为先,就要以嬴氏皇族的利益为先。”
嬴成恨声道:“为了利益,连血缘亲情都可不顾,你们的心太狠了。我才不管芈嬴两族如何争斗,母亲生我养我,你们连她也杀了,如果我不报复,岂为人子?”
商公笑道:“爷爷就站在你的面前,如果你有勇气,不妨就杀了我。”
嬴成再也不顾亲情,怒声道:“你这个老匹夫,想要激怒我,我岂能如你所愿?你就给我等着吧,当我成为嬴氏族长的那一天,就是你是死期。别想着我现在就杀你,我才没那么笨,如果你现在死了,我无法向大王交代,更会引起芈嬴两族动荡。”
商公笑眯眯地言道:“没错,我就想你现在杀了我。我一死,那么此事必然有人追究,就算你成为了族长,芈氏那边还会放心你吗?就算你不想争,华阳宫那边也会对你保持警惕,芈嬴两族想不争都难。”
“再加上你与大王的关系,芈氏哪里是我们的对手?秦宫最大的势力,还是颐陵殿,嬴艾公主是嬴氏族人,她可比华阳夫人心狠多了。”
嬴成听的全身颤抖,愤怒道:“华阳奶奶已经老了,我不可能再去为难一个老人家,芈嬴两族不能乱,那会危害我大秦的利益。你这个老匹夫,整天就知道窝里斗,都已经这样了,真不怕赵姬太后杀你吗?”
商公点头道:“赵姬太后确实心向我嬴氏,她要杀我,族人都不会多话。可那又怎么样?只要没有证据,甘泉宫都不会插手,最多警告一下,让我安分守己一点罢了。”
“成儿啊,私自入城、擅离职守这个罪名,如果被有心人利用,你的麻烦会很大。这些都可以被政敌加以利用,如果有人铁了心要整你,可能族长之位不一定会落到你头上。”
“既然不杀我,你还是赶快回去,戍卫军营主帅不在,很容易引起哗变,到时候大王想不治你的罪都难。”
嬴成言道:“此次赶来,只是想要问一个结果,毕竟你是我亲爷爷,就算想要报复,那也是以后的事情。哪怕被大王知道,他也不会多加追究。我也很奇怪,我不杀你,为什么你不杀我?这里是你的地盘,周围的侍卫都听命于你,将我围杀当场应该很容易。”
商公笑道:“因为你是我亲孙儿,所谓虎毒不食子,我们这一脉以你最优秀,换了其他人,都无法得到大王的宠信。嬴氏有了你,才能与芈氏去斗,我才舍不得杀你。”
两人又几番争吵,最终不欢而散,嬴成退了出来,向城外赶去。
在嬴成走后,商公坐在桌边,阵阵皱眉。悄无声息之间,钟离出现在商公的面前,淡淡地问道:“嬴成是个孝子,你杀了他的母亲,这个怨恨根本化解不了。既然你不想杀他,那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呢?”
看到钟离,商公苦笑道:“侍剑女到来,怕我杀他吗?”
钟离点头道:“嬴成那小子是我训练出来的,擅离职守,还闯进宗人府,我岂能不在旁保护。”
商公皱眉道:“我在疑惑,成儿会知道当年之事?当年杀死他的母亲,只有少数人知道,他不应该知道才对。”
钟离冷声道:“你们的恩怨,我才没兴趣过问,只是来警告你一下,嬴成是我的人,谁敢对他不力,就是与我做对。”
商公寻思道:“有侍剑女在旁,成儿的安全自然没问题。可我却感到某种阴谋,是谁告诉他的?当年制定反攻计划的人,参与的有范雎、嬴冉等许多人,如今除了我和嬴冉,其他人都死了,难道嬴冉不在楚国,来到我大秦了吗?”
钟离冷声道:“那不可能,嬴冉和芈启都在兰陵城,怎么可能来到大秦?”
消失在室内,商公依然愁眉不展,与孙儿交恶,本就是他知道的事。纸包不住火,杀死嬴成的母亲,迟早都会让嬴成知道。只是为什么这么早被嬴成知道,是谁告诉他的,让商公心里非常疑惑。
商公怎么想的,钟离不屑知道。皇族内部的纷争,看的太多了,实在习以为常。只要嬴成没有性命危机,此事都可以隐瞒下来,免得朝堂那些大臣非议。
刚出了城,循迹嬴成的方向,脸色猛地剧变,身法展开,快速地向那个方向赶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