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冉的出逃,让负刍的处境,变得异常尴尬。
负刍心里恨死了这个人,走就走吧,还将国库的钱粮全部卷走,让他如何面对眼前的战事?
封锁了楚宫以后,负刍亲自带着手下,在楚宫大肆搜查。嬴冉只有一个人,她不可能将那么多钱粮全部带走,怀着侥幸的心理,希望能在宫里找到钱粮的藏处。
夜近子时,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华阳夫人的面前,露出绝望的眼神。
“没有找到?”华阳夫人问了一句,负刍痛苦地点了点头。
华阳夫人叹了口气,言道:“投降吧。”
负刍闭上双眼,痛苦地流出了泪水,无奈地点了点头。
事已至此,不得不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没有钱粮供应,楚国军方迟早会知道,士兵们肯定会哗变。轻者抢夺权贵家的财产,重者冲击楚宫,整个寿春城不需要别人来攻,内部就会演变成乱战。
这样的情景,负刍实在无法接受,死在战场上也就罢了,却被自家太后坑的这么惨,这口怨气还找不到地方发泄。现在连想死的心都不能有,国库的钱粮没有了,四十万大军的供应,还需秦国来承担,此事只能由他这个受降的楚王去调解。
寿春城门大开,负刍屈辱的请降,与王翦进行完受降仪式,秦军开进了寿春城。这种屈辱,并不是因为投降,而是被自家人深深的背叛。楚国还有这么多兵,完全有一战之力,却被嬴冉坑的不战自溃。
正如华阳夫人说的那样,投降的速度必须要快,免得消息走漏,寿春城内闹得无法收拾。
其实在华阳夫人进入楚宫以后,楚人就知道自家大王会降。秦国国力在那里摆着,连项家军都降了,自家大王也有个台阶下,可为什么大王的脸上,仍然有气愤填膺的表情呢?
如果说气愤,秦人最应该气,毕竟秦国战死了二十五万老兵,而楚国死的人都不足十万。好不容造出围城之势,许多人都等着报仇,自家大王直接降了,人家那口气才没有出吧。
进入城中,秦楚两国所有将领汇聚一堂,王翦言道:“战事结束了,从现在开始,双方都不得有任何怨言。”
“做为军人,马革裹尸,才是最好的归宿。战场厮杀,各为其主,谁也怨不得旁人。我知道大家的心情,不管是攻城的人,还是守城的人,没有仗打了,就无法获得军功,得不到晋升的机会。”
“可我要明确地告诉你们,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只要不荒废军务,以后有的仗等着大家打。大秦要统一中原,就需要对燕国动兵;以后要与百越作战,项家军等楚方部队,必将是主力。等这些仗打完,我们还要与匈奴一战,到时候肯定会举整个中原之兵,我们这里的每个人,很可能会死在那场战役上。”
项超疑惑地问道:“北方不是有戍卫军吗?难道匈奴军比戍卫军还强?”
王翦叹道:“许多将领都没有在边境戍守过,不知道不奇怪。我现在告诉诸位,就算是李牧将军与匈奴交战,也需要算计一切计谋,造成以多打少的局面,不然根本不敢与匈奴人在平原上开战。”
“戍卫军的战力确实强悍,但是依然比不过匈奴骑兵。每次交战,战损比是三比一。匈奴有多少兵呢?匈奴雄主冒顿就要统一草原了,总兵力达到八十万。这八十万可是实打实的作战部队,我中原想要与之决战,起码也要达到百万之数,而且都需要有戍卫军那样的战力。”
“可你们应该都知道,秦、赵、燕三国戍卫军加在一起,也没有一百万。那么怎么办?只能从中原各地调兵,拿人数去填平这个数字。草原一马平川,并且骑射功夫要好,能使用的计谋太少了。”
“按照大王的意思,我只能在参与中原之战,与匈奴之战,必须提拔更年轻的统帅,方能与匈奴兵交手。战法的不同,年纪的差别,限制了统帅的能力。在草原上,统帅必须学会勇猛冲击,以战养战,以及深入草原内部攻击匈奴部落。”
“像我这般年纪的人,在大帐中指挥谋划还行,可放在草原上就行不通了。深入草原,就必须一刻也不能停息,可能很长时间孤军深入,得不到后方任何补给。别说我不行,就算是李牧也不行。”
“所以大家要摒弃前嫌,同在大王的手里效力,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家族考虑啊。”
正在这时,负刍走了议事厅,言道:“王翦上将军,战事还没有结束。”
听到此话,不但王翦愣住了,在场所有将领都糊涂了,楚王都投降了,那就代表了楚国被秦国吞并,哪里还有战事发生?
只听负刍怨恨道:“就在本王刚刚投降之时,南方的蕲南之地,昌平君芈启在兰陵称王了。以景麒为主将,借助吴越的长江天险,任凭上将军有多少兵,也很难攻过去。”
王翦点了点头,道:“我懂了,想要收服兰陵,就必须进行水战。本将有过承诺,只要在楚地交战,就不会用楚国将士。但我有个请求,能否请项家军帮我练精通水战之兵,所需钱粮都会相应的跟上,反正寿春已经降了,提前动用点国库钱粮,也没什么的。”
负刍望了望在场众将,又看了看项超等楚国守城将领们,深深地长叹一声,坦诚道:“我大楚本有一战之力,秦军很难在三年内攻破寿春,之所以要投降,实则另有隐情,如果我不解释清楚,许多将士都会产生疑惑。”
在场的楚国将领们都点了点头,自家大王完全不需要这么快就投降,大家都看出,王翦军只是人多势众,但绝大部分都是新兵。想要攻破寿春城,起码要等到那些兵都练成老兵,才有面对强攻之势。可负刍投降的速度太快了,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不投降不行了,因为嬴冉那个毒妇,早就带着昌平君逃走了。她不但走了,还卷走了国库中所有钱粮,我根本养不起这么多兵。如果不早点投降,四十多万将士没饭吃,这个下场负刍真的承担不起。”
说完此话,负刍向将领们深深一礼,楚王做的这么丢脸,这比投降还要让他难堪。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王翦都倒吸了口冷气,项超等楚方将领们手心都捏出了冷汗。
王翦立刻言道:“马上传唤军需官芈宸大人过来,让他提供城中所有将士的口粮,每个人的功勋以后再论。没有国库的支撑,暂时只能保证大家都有饭吃,那还不至于闹得哗变。”
“诸位将军们,尔等必须恪守自己的本职,约束好自己的部下。等芈宸大人来了以后,我大秦即刻从咸阳调集钱粮过来。”
所有人听的点了点头,城中绝不能乱,只要有口饭吃,还不至于闹的兵变。
不一会儿,芈宸就走了进来,听到这件事,皱眉道:“秦军的粮草绝对不够,必须从各个郡城分批抽调钱粮过来,此令还需我家华阳姐姐应许。因为抽调更多的钱粮,根本不在原本的计划之中,就算我和上将军都同意,但是地方郡守还要问下咸阳的声音,这样时间就会拖的很长。”
王翦点头道:“确实是这样,这属于突发事件,突然多出来四十多万人数,再加上城外二十万项家军,整整六十万大军的钱粮,连我也做不了主。”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都无奈地阵阵叹气,连负刍也不例外。每次战争,后勤准备就异常麻烦,现在一下子多出来这么多张嘴吃饭,谁也没有这个准备。
当华阳夫人来了以后,直接言道:“上将军,传哀家懿旨,所有秦军口粮减半,沿途各郡城输送粮草进入寿春,务必保证哀家的族人们有饭吃。此事我已传讯给咸阳,政儿那边应该也从巴蜀调集粮草过来,可惜秦直道还没有竣工,运输过来尚需时间。”
芈宸惊讶道:“姐姐,只是六十万口粮,怎么跟我芈氏联系在一起了?看你的语气,好似城中权贵府邸也没有钱粮?”
负刍也很疑惑,他从来不插手财政,自然不明白。
华阳夫人仰天长叹,道:“弟弟啊,我芈氏最大的危机,还是出现了。”
“六十万楚军,除了项氏一族,绝大部分是芈氏族人,这些秦军都可以支撑。可你有没有想过,整个寿春城都没有更多的粮食了,那会造成什么样的混乱吗?”
“嬴冉那个毒妇,为什么那么狠,她不带走了国库的钱粮,连城中囤积的粮食,也秘密地运走了。整个寿春城,都没有多少粮食了。”
“在我来的时候,我已经吩咐禁卫军首领西步,去开仓放粮了,务必保证城中百万子民有饭吃。但是我仔细算了下,存余的粮食,只供寿春支撑半个月。我们不但要给大军粮食,还要给更多的平民粮食,数量将在两百万以上,这个缺口太大了。负刍啊,看清嬴冉的真面目,这是绝户计啊,她不但要你死,更想要我整个芈氏一族亡啊。”
站在当场的芈宸,脚步不稳,打了个踉跄,颤抖地言道:“两百多万人快没有口粮了,负刍啊,你这个楚王是怎么当的?这么大的缺口,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打仗打的就是后勤,没有粮食,更别提其他,我得仔细想想,怎么给这些人口粮。”
“两百多万人,哪怕整个秦军口粮减半,短时间内也补不上这个缺口。沿途城池的口粮,只提供一年的需求,而且还是陆续抵达,一下子根本提供不了那么多。从巴蜀调运粮草,秦直道还没修好,最快也要两个月的时间。”
“该怎么办?怎么办……。”
芈宸急得团团转,在大厅中走来走去。
王翦等人也慌了神,但都没有表露出来,军方的人更是闭口不言。这个时候,他们不能多话,免得被芈宸再从军粮中抽粮。以芈宸的性格,他肯定能干的出来,毕竟寿春城那么多平民,半数都是芈氏族人,军方可以不管,但是芈氏一族的芈宸,肯定不能让那些人饿死。
负刍绝望地闭上了双目,他已经没有时间生嬴冉的气了,而是拼命地想着如何筹措这些粮食。每次战争之前,周边城池的粮食都被抽调一空,囤积在寿春城。也就是说,附近都没有粮食了,还能从哪里找出更多的粮食呢?
芈宸跺了跺脚,言道:“马上传讯给大王,请大王立刻赶过来,此事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范围,我们都做不了主。想要获得粮食,最快的途径,就是从齐国调粮。送钱财给齐王容易,但是想要从那位嘴里吐出东西,唯有大王才能办到。”
通过金箭传讯,此事很快传到了嬴政的案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