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幸亏周围人都没注意他，不然还真不好解释。他现在急切地想要知道，后面的三个故事，这种亲切感，只有晨曦能给他。

周围的人都静悄悄，都在沉思这个故事。许多人都想到了丽姬，看着迎亲队伍里没有她，还要做着防卫事务，难怪会想不开。

钟离看向这里的女人，六国婚礼期间，没有她们的位置，那时候她们的感受，应该与故事里的梁山伯一样吧。这种情很残酷，如果林叶、芈润、零羽等人明天没有名份，估计也会吐血而死。

这样的情值得吗？钟离不知道。

晨曦言道：“继续说第二个故事。”

“从前有一对夫妻，两人感情深厚，可是婆婆并不喜欢女子，就叫儿子休了她。男子不愿意，与母亲大吵一架，还是没有让母亲回心转意。最后男子妥协了，就让女子暂时回家，并且相约誓不相负。”

“女子回到娘家，家人听说了这个事情以后，也就原谅了她。此事传了出去，女子年轻貌美，许多人都上门求亲，都被她一一回拒。女子有个哥哥，为了攀附权贵，极力地怂恿她嫁人，步步紧逼，女子被迫下选择了允婚。”

“男子听到这个消息，就去责问女子，为什么忘记了当初的誓言？女子道出了实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答应就是不孝，只能委屈答应。并且约定，她不会负了他，而男子也承诺，也不会负了女子。”

“你猜他们是怎么做的？”

这个问题有点深度，许多人都在愁思，胡姬也在想着，从第一个故事里得到了启发，猛然想到一个结果。既要行孝，又不忘情，只有那一种方法。

钟离深思了片刻，直接言道：“应该是私奔了，这样的事情，许多书里都是那么写的。”

许多人也大点其头，私奔确实是个好主意，既然无法面对，只能选择躲避。

晨曦摇头叹道：“你忘记了第一个故事，他们都死了。结婚当夜，女子投河自尽，男子听后也吊死树下。他们的选择跟第一个故事一样，没有躲避，而是直接面对。”

“人世间的许多人面对感情矛盾的时候，首先选择的是逃避，而我要告诉你的是，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对于一个极孝之人来说，绝不可能逃避，而他们对爱非常忠贞。”

“忠孝难两全，一死又何妨？在爱情的这条路上，哪怕共赴黄泉，也能给出一个交代。你要学会尝试，不碰情，何来的爱？不懂情，就不会明白忠义仁孝的重要。”

许多人的大点其头，嬴政问道：“这是什么故事？里面的人叫什么？”

晨曦言道：“刘兰芝和焦仲卿，这个故事还有个名字，叫《孔雀东南飞》，有诗曰：‘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徘徊庭树下，自挂东南枝。’两人死后，在那棵树上，总有一对飞鸟，它们叫鸳鸯，并且天天鸣叫到五更。”

嬴政恍然大悟，原来苦命鸳鸯，是这么来的。而北宫的许多人，突然看向北方的夜空，在长城边塞，有侠予和安轩，他们就是一对苦命鸳鸯。为了成全安轩的大义，连晨曦的婚礼都不来参加。

如果按照故事里说的那样，他们的结局，只能一死。因为许多人容不下孟姜，从夏姬到芈润，到钟离，再到晨曦，都对那个女人不待见，甚至都想杀了她。

忠义难两全，果然一死而已。

钟离低声道：“忠孝吗？我只有忠，却没有其他。再说下一个故事吧。”

晨曦苦笑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就说个你知道的，但是不太理解的故事。”

指着夜空的一角，言道：“那颗是牵牛星。”

又指向一角，道：“那是织女星。”

言道：“天上的星辰，在叙说着一个故事，也就是你读过的《诗经·小雅·大东》。可能许多人看过里面的内容，叙说的是天上的两颗星辰，但是我要告诉你，里面还有个传说。”

是什么传说？众人都不知道，只能等着晨曦去叙说。

“这个传说叫牛郎织女，说的是一个爱情故事。”

“牛郎是个穷苦的放牛人，织女是玉帝的女儿。某一天，织女下落凡尘洗澡，与牛郎相遇，有老牛牵线，两人结为夫妻，并且生下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织女久不归来，玉帝派人调查以后，极为愤怒。天子之家，岂能私相授受？所以命王母，将织女抓回了天庭。你猜，他们的结局是什么？”

叙说的很短，也不好猜，但是绝大部分的人，都认为跟前面两个故事一样，都死了。可是嬴政绝不那么想，因为这个故事他听过无数遍。而胡姬却眉头紧锁，他们不可能死，因为王母只是抓回，并没有杀死他们。

钟离想都不想就言道：“当然是死了。”

晨曦苦笑道：“书里是怎么说的？里面谈到死了吗？”

指着夜空言道：“天上有条银河，两旁有牵牛星和织女星，他们都存在，存在就是事实，所以他们没有死。”

“织女被抓走，牛郎带着两个孩子，想去寻找，又不知道办法。那头老牛就牺牲自己，让牛郎将牛皮剥下，披在身上，带着两个孩子飞上天空，终于与织女相见。”

“此事被王母发现，她拔下她头上的金簪，将两人分在银河两岸，又感其情深，给他们一个选择。一是牛郎下界不再上天，二是两人都死。两人都选择了死，王母正要动手的时候，那两个孩子哭了，哭声震天，与天同悲。”

“王母于心不忍，孩子也是她的血脉，但是天庭规矩不能破，所以想出来一个折中的办法。就是可以隔河相望，每年只有一天的相聚日子，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会有无数成群的喜鹊飞来为他们搭桥，在鹊桥相会。”

“看看夜空上的那两颗星辰，和牵牛星在一起的两颗小星星，便是他们的两个孩子。每年的七月初七，牵牛星和织女星都会相聚，一次相聚就要等一年，他们过了几千万年。”

“这就是相守，只要是有情人，哪怕近在咫尺，隔河相望而不可触摸，但是总有相聚的一天，又岂在朝朝暮暮。”

“就如那血凡楼的众女子，几代人在大海上漂泊，等了几百年而无怨无悔。她们不要任何名利，不要名份，甚至不在乎生命，只为了等她们的血凡公子。”

“七国联姻期间，许多人没有成为新娘，还要做守卫，心情很悲痛。明天就是晨曦的大婚，我也承诺过要给你们名份，可你们从来没有想过，血凡楼的人现在做的事情，就是当初你们做的事情。”

“明天她们要守卫咸阳的安全，新娘里面，没有千姿、千寻、千葵等人的名字，而我也没有资格给她们任何名份。将心比心，你们想过这些吗？”

“这就是情，就看你付出的，与得到的成不成正比。所以钟离啊，没有付出的情，就得不到任何的爱，你再也不能将嬴政当成自己手里的棋子了。那会害了他，更会毁了你，因为有情的力量，绝对比无情的力量更大。”

三个故事，一个比一个震撼人心，特别是第三个，露台上根本没有一位血凡楼的人。她们在哪里？咸阳城门口、港口、街道、客栈、酒楼、小巷，到处都有她们的影子。千姿、千寻更是坐镇怡欢院，没有其他人敢闯入露台，才有了安心畅谈爱情故事的环境。

如果晨曦不说，她们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样的付出，不可谓不巨大。

钟离在仔细地想着，没有付出吗？以前的付出，难道只是利用吗？只是假情？以晨曦的意思，只有真情才算情，那就是没有情了。

可为什么在那一夜，情箭插进嬴政的胸口时，自己会那么悲伤。从来不哭的自己，整整哭了一夜，还要听话的带着孟姜那个死女人逃避芈润的追杀呢？估计从那时候开始，芈润也在恨她，只是从来不说罢了。

再想到林叶无视任何规矩，前去为兄长收敛尸体，哪怕整个咸阳城都在骂她，她还那么做。

又想到那一夜，自己因为嬴政死了，却没有做过多的施救。而零羽如疯魔一般地以命抵命，连自己的命令都没有听。

从那时候开始，钟殿的人就已经与她产生了某种隔阂，而且越拉裂口越大。直到嬴政顺利地回归，晨曦只是送进宫一句话，她们就集体违逆了自己的命令，还不敢让自己知道。

这些都是情在作祟，如果不能了解她们的心意，就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而要了解，就必须懂情，这就像一个死循环，不懂情，只会永远地困在这个问题上而无法自拔。

要懂情，必须要懂情，钟离在心里发誓。

可是晨曦看了看她的表情，仰头长叹，无奈地言道：“三个故事说完，你还是不懂情。你还是认为那个名份，只是虚有其表；认为宫里的妃子，只是皇家延续香火的代替品；认为血凡楼的那些女子，只是祖上的规定。”

“她们是人，不是招之即来，挥之则去的物品。如果不懂情，她们就会永远地敌视你，甚至排斥你，连我也不例外。从剑谷出来，我就在想一个问题，如果十年之后你依然不懂情，我会怎么做？答案只有一个，就是杀死你，想尽一切办法杀掉你，甚至可以不择手段。”

所有人都听出晨曦的决心，她做事向来堂堂正正，从来不玩虚的，使用的计谋都是阳谋。现在连不择手段的话都说出口，就代表一种决心。

晨曦有这样的决心，不但她有，胡姬、芈润、阿房女、零羽……等嬴政的所有女人，都有。她们已经下定决心，十年之后，血祭之战前夕，钟离不懂情，就将她杀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