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琉云一听到这声音，先是一震，因为她没有想到这个偷偷跑入自己房间的"贼人"竟然是元寒，随即她又是一惊，因为元寒的声音，实在是太柔弱。

就像是那本该身处于天际边的一颗璀璨的星，突然沦落为尘埃，柔弱到了山崖缝隙，见不得人，自卑成活。

她认识的元寒，从来都是身处高地的姿态，冷着一双眼眸，俯瞰苍生，只有人不敢靠近高高在上的他，何曾有他，不敢接近人的时候。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奇怪到夜琉云在这一刻，都忘记了动弹，就这样楞楞的，成了个木头桩。

也不知道这样持续了多久，总之，直到夜琉云感觉到了自己的颈窝间，突然有些湿的，她这才惊觉，在她怀中紧紧地与她相拥之人，竟然偷偷的哭了。

她何时见过元寒哭，即使是上次在清音寺大火熊熊中，生死相隔，他也不曾哭泣。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突然觉得，在她怀中之人，就像个小孩子，思念着谁的孩子一般。

夜琉云从袖口中拿起手绢，抬手，摸索着向前，安安静静地替元寒擦着他眼角的泪，当夜琉云的指腹，不小心碰到了元寒的脸颊时，二人的心田间，都有些微的悸动。

夜琉云笑了，学着平日里元寒抱她的样子，用力的回抱着他。

"乖，无论发现了什么事，我都永远会在你身边，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元寒没有说话，他此刻安静极了。

过了一会儿，元寒慢慢地从女子身上离开，然后，伸出手，摊开，露出手心里的东西。

夜琉云低头，借着从旁边窗缝之间流露而来的微光，看着他手心里那静静躺着的一根玉钗，有些惊讶，有些不明所以，她抬眸，看了眼对面陷入黑暗中，看不清神情的男子。

"这是什么？"

元寒声音沙哑，就像是沉默久了，突然说话，声音有些不由自主的变了味。

"这是我母亲留下的东西。"

"你母亲..."

自打夜琉云认识元寒以来，他似乎从未提起过自己家人的事，突然想起来今日元寒进了宫，难道是进宫后发生什么？

元寒将夜琉云的手拿过来，然后将玉钗子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被元寒的这个举动惊到了，夜琉云连忙收回了手。

"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怎么能随意给别人，我不能要。"

元寒没有说话，而是又把夜琉云的手给逮住，然后摊开，将玉钗子重新放回她手心，这一次，他用了些力道，让夜琉云一时间无法挣脱得开。

"你快拿回去吧，这是你母亲的遗物，也是你的念想。"

元寒声音冷寒，"拿着。"

夜琉云被元寒强制性收下了这玉钗后，她的心，便怎么都平静不了了。她深呼吸一口气，终于问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你今日去了皇宫，究竟遇到了什么？"

此时屋内又静又暗，若不是能感觉到对面男子那一阵阵的呼吸声，她还真以为自己面前的是黑漆漆的一个人也没有。

元寒此刻已经很冷静，听到夜琉云的问话，他就沉默了，似乎是在思索吧，总之一句话也没有回答。

夜琉云心中叹息，想着每个人到底都有些自己的秘密不是，她不是也一样吗？若是自己把她是来自异世的一缕幽魂的事儿告诉元寒，元寒也不会相信不是。

将心比心，刚刚心中生出的不悦感，也就烟消云散了。

"好啦，你不想说就不说了，等你下次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说着，夜琉云便打算站起身。

"哎，又有案子来了，明天还得去一趟望江县..."

夜琉云的话还没说完，手臂就被人一扯，带入了某人怀中。

一道充满着压抑充满着沉闷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云儿，如果我告诉你，我是一个连自己亲生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的人，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悲？"

什么？你的父亲不是元大将军吗？

夜琉云虽然这么想着，却不能这样说吧，她顿了顿后，突然就笑了。

"这有什么，世间不知晓自己父母为谁之人多多去了，若是每个人都去深究个所以然，那人生中又何谈乐趣？"

元寒没有想到，夜琉云居然是这般理解的，很明显，他有些微惊。

"云儿，如果你恨了大半辈子的人，最后成了你在这个世间唯一的亲人，你会怎么做？"

这一刻，元寒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也算是将他的心扉，向夜琉云敞开。

夜琉云愣了愣，似乎有些没明白过来。

"你今日进宫，究竟是遇到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元寒沉默了。

他不是不想告诉夜琉云，而是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说，或许连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个人，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其实，现在不用元寒说出口，夜琉云也能猜到些什么，他今日既然去了皇宫，那必定是和北燕皇有关，再加上他刚刚说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话语，夜琉云不难想象，这件事会和北燕皇有必然的关联。

只是元寒不想说，她也不会强迫他告诉自己。

夜琉云蹲下了身，握住了元寒的手。

"换做我，若在这个世间，唯一与我有血腥的关系的人只剩下了夜凝心，我也会觉得无所谓。因为，我从来都不是为了他人而活。"

我从来都不是为了他人而活...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在这时，似乎成了一把钥匙，一把揭开黑暗，带着男子通往光明的钥匙，让他的心扉，终得云开月明，冷雾具散。

窗外，天色也越来越暗，弯月也不知道何时，顺着树梢，到了天际边悬挂，微微温和的白光，也从斑驳树影间洒下。

透过窗棱，洒在了屋中二人的侧影间，而又重叠，此生不离。

月影之下，还有两人。

"云烁，刚刚多好机会，那女人就带了个不会武功的丫鬟，从京兆府回来，你为何不动手？"

墙角之处，夜凝心出声逼问，脸色很是不好。

云烁语气也不是太好。

"京城重地，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你让我怎么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