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和黄生家人的多时沟通，莫二娘才接受了黄生的死。

说起来，这个莫二娘也是个可怜人，本来长相美艳，就算家底子不丰厚，那也一定能嫁个好人家。谁曾想，这黄生就是个心思多的人。

早些年黄生学手艺时，莫二娘和他两人的感情也是好的很，虽然黄生长的不咋样，可莫二娘就是喜欢他那股子向上的韧劲。而如今，黄生得生意越做大，在京城里交了些狐朋狗友后，他这心思就再也不着家了。

原来，莫二娘曾经也有过孩子，只是半夜里和黄生吵架，黄生推了她一把，栽倒后就没了孩子，几年后也没能怀上。

至此，老妇人和黄生也是越来越不喜她。

看着用白布蒙住的黄生尸体，夜琉云叹了口气，轻拍了莫二娘肩膀。

"莫姐姐，人死不得复生，这个家还得你多费心啊。"

莫二娘拭了拭眼角泪水，手抚上了自己的肚子。

"如今，只有他相伴于我了，我会好好活着，把这个家撑起来。"

夜琉云盯着莫二娘的腹部，有些惊讶的瞪大双眼。

"莫姐姐，你莫不是有了..."

还在一旁哭哭啼啼的老妇人一听夜琉云这边的动静，立即站起身走了过来，这下子，她看莫二娘的神情都有些不同了。

"二娘，你...你这是怀了？"

莫二娘对着黄生的尸首，点了点头。

"是的，就是上个月的事，前两天呕吐的厉害就去看了大夫，大夫说怀了一个多月。今夜本想把这好消息告诉黄生，谁曾想和他说不了两句就吵起了..."

说到最后，莫二娘终究只剩下了感叹。

老妇人这下好了，刚刚还在悲伤中的她，一听到莫二娘怀孕的消息，顿时悲喜交加起来。

"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二娘，你别跪着了，生儿的后事我知道操办，你就好好的保重身子吧。"

看到这一幕，夜琉云不禁多了一丝感慨。生而为人，一定要以善为本，老天爷就算给了你再多的挫折，最后也会为你再开一扇窗。

安慰了这可怜的婆媳两人，夜琉云对着黄生的尸体拜了一拜，拉着祝离阙同两人告了别。

出了黄家，祝离阙有了几分感慨。

"以前还不觉得，可是越到自己该独当一面时，我却觉得世道难过。有些人，一生做尽坏事，最终还能夜枕高席，可有些人呢，无缘无故，便为了不相识之人丧了命，这到底算是个什么世道。"

夜琉云知道祝离阙话语中所指的是黄生，她轻笑一声，牵来了马匹，道。

"有些人也不见得是好人，他们若承受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还债罢了，在这一点上，老天爷还是很公平的。"

祝离阙一跃飞身上了马，他望着被苍穹夜空笼罩其中的京郊大地，以及从他们这个角度可以看到的皇城。

"夜姑娘，你不知道，从前我还不这样觉得，可是自从我跟在父亲身后处理政事以及关乎朝廷官员的案情时，方才知道，原来整个朝堂不过是被乌云笼罩，便是如同此时这般，被黑夜压制。"

夜琉云上了马，转过头看向祝离阙时，看着这年轻男儿眼中的熠熠生辉，蓦地笑了。

曾经那个玩笑风俗，只知吃喝完药，不知百姓疾苦的祝家公子，似乎脱胎换骨，终于长大了她竟然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不同于朝堂中人的抱负，以及远大志向。

"离阙。"

祝离阙回过头，看着叫自己名字的夜琉云。

黑夜里，冷风飕飕而过，她发丝被吹起，凌乱的拍打在脸颊之上，一时间，只觉得她的脸被黑夜笼罩，竟一瞬间看不清她的容颜。

"你知道我为何会选仵作之学？"

其实对于这个问题，祝离阙也是很疑惑的。夜琉云长相不俗，气质也是一等一的好，说起来，倒是比丞相府中其他小姐好上千百倍，可为什么她却选择了仵作这条路？

毕竟，仵作一职在北燕，那就是低贱之人才会去做的职务，好人家的姑娘连菜刀都不曾拿过，她却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与尸体整日打着交道。

不得不说，夜琉云也算是北燕的奇女子了吧。

"夜姑娘，你这话倒是真把我问住了，我也挺疑惑你为何要学这门手艺。"

夜琉云微微一笑，骑着马儿上前来，与祝离阙停在了一条平行线上，她抬头，对视着面前儿郎的眼。

"世间有太多的冤案奇案，朝中朝外，更有数不清的奸臣污吏，人生在这个乱世中，有太多的事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而仵作于世，就是因为这些人的存在而存在。"

"别人敢做的，我们做，别人不敢做的，我们敢做。恰好，我也喜欢做，所以这，就是我为什么会选择仵作之职的缘由。"

没有太多的远大抱负，没有太多的冠冕堂皇之词，不过就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

她想做，就去做了。

那些官员不敢得罪的人，她去得罪。那些尘封已久无人审理的冤案奇案，她去揭露。她喜欢，她就去做，即使所有人都认为她是背道而驰，可她依旧不后悔。

天知道，在这样一个皇命比天的朝代中，说出这样的话，还是作为一名女子，该是多么不容易的事。

祝离阙在这一刻，不禁佩服起了夜琉云来，往往对于她，自己不过是尊敬，可如今，却是佩服。

"夜姑娘，我终于知道元寒为何会喜欢你了。"

夜琉云眸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祝离阙意识到了自己的话可能伤害到了夜琉云，有些自责有些无措。

"夜姑娘，我..."

"离阙，别自责，真的没什么。"

"他会回来的。"

"嗯，我知道。"

我知道...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不知道带了多少苦涩，明明说的这般漫不经心，可听到的人心中却始终觉得心疼不已。

祝离阙还想说什么，夜琉云却已经不打算说这些了，她调转马头，看向村口的方向。

"案子要紧，要去找那乡里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