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芷闻言只是皱眉,心里颇为难受,叹气道:“真的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成韵摇头,只道:“这几日你在病中,也许不知道,本宫听得一些风言风语,却也不真切,只是皇上若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咱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兰芷紧紧咬唇,她知道,这一天终于要来了……她心里更是清楚,逃出了紫禁城的咸丰皇帝,已经再没有可能回来了。这一天要怎样上演,曾经在她脑海中出现过很多很多次,可是真的来了,却反而觉得有些匆忙无措。
纵然是这样,她还是不甘心,只道:“皇后娘娘,如此逃了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咱们?皇上为何反对议和又不敢和洋人大战,犹犹豫豫的,才是延误时机啊。”
成韵微微皱眉,只道:“兰儿,你说咱们走了,这紫禁城里头会有怎样的变化呢?呵呵,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守了这么多年,有朝一日要离开,本宫却也是退怯了。”
兰芷缓缓对上成韵的眸子,一时间亦是无语凝噎。
正此时候,只听安德海匆匆忙忙赶来了长春宫,只对着兰芷和成韵皆是压手福身,只道:“奴才给两位主子请安,两位主子吉祥。皇上吩咐了奴才立刻去请了两位主子到乾清宫商议大事,还请主子即刻就过去。”
安德海此话定然说的是秋狝木兰,前往避暑山庄之事,兰芷与成韵相互对视了一眼,这才赶紧随着弈宁前往了乾清宫中。
此刻的乾清宫外跪满了大臣,各自为阵,众说纷纭,见兰芷和成韵的凤驾到了,忙一一挪开,让行了。成韵和兰芷忙入了正殿,此刻弈宁正眉心紧锁,正襟危坐。
成韵与兰芷微微欠身,共同行礼,口称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弈宁有些烦躁得抬了抬自己的手臂,沉声道:“免了,皇后,贵妃,你们稍后,朕已经派人去叫了老六老七,即刻就到,共同商议政事。”
成韵和兰芷应下,这才默默敛衽落了座,一同等待。
没过一会儿,便听外头的禀告声,弈宁赶紧让奕欣等人入了***殿里头除了兰芷等,便是军机重臣和朝堂之上担任重要角色的几个官员,众人俱是面色沉重,不发一言。
奕欣匆匆而至,也是临时得了消息,他已经做了闲散王爷许久,自从兰芷削了他的权之后,早已经不过问朝堂之事,今儿一听如此大事,早已经在府中候着,等候弈宁的旨意,好在关键时刻,弈宁亦是能记得自己几分。
奕欣奕寰入内,抱拳道:“臣弟参见皇兄。”
弈宁只是示意他们免了礼,这才顿了顿,重重道:“英法贼子步步逼近紫禁城,而咱们大清已经无力抵抗,为今之计,只得先退却京城,躲避战火,再调动西北、东北的大清军队加以抵抗,实在是无奈之举,朕今日找你们来,是要你们分工合作,共同制定这一次的计划。”
弈宁语音未毕,兰芷便忍不住,只道:“皇上,为今之计不在意躲避,更不应该在这样的时候抛弃京城的百姓不顾,洋人铁蹄厉害,可我大清也有壮士愿意誓死保卫,如若……”
弈宁脸色阴沉,见兰芷反驳,更是冷道:”洋人不是铁蹄厉害,洋人是坚船利炮厉害,咱们多少将士死在了他们的坚船利炮之下,贵妃也应该明白。紫禁城中主子奴才加起来有万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女太监后妃,你让这么多人都要做了洋人的俘虏吗?”
兰芷见弈宁说话坚决,却还是不甘心,她内心不能接受这样不战而逃的懦弱,只道:“皇上,咱们这样走了,可是要被全天下臣民耻笑?”
弈宁沉声:“何为耻笑?汉人的靖康俘虏才为耻,贵妃,你不要越了你的权责。”
弈宁的话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成韵忙轻轻拉了拉兰芷的衣袖,兰芷不知如何回话,只得咽下了心中不甘。
一旁的肃顺见状,忙道:“皇上说的及是,况且此次咱们是以秋狝木兰的名义早早就安排下来的行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贵妃久居深宫,这样说,是因为不懂当下时势罢了。”
兰芷恨恨望着肃顺,不知如何反驳,却意外撞见奕欣关切的目光,忙垂下了眸子。
弈宁顿了顿,复启唇对奕欣道:“朕意已决,只是还有事情未交待清楚,自朕走后,宫里必然不能无人坐镇,朕思前想后,只有六弟和七弟为最佳人选。你们两个怎么看?”
还不等奕欣弈宁回答,肃顺忙接过弈宁的话,只道:“皇上顾虑的是,京城也不可无主,而六王爷和七王爷位高权重,又是皇上的亲兄弟,自是最能代表皇上的,况且两位王爷年少有为,由他们看着,也可保京城无虞。”
兰芷心里冷笑,这不是要找人做了替死鬼吗?既知京城乃是困地,却留了旁人驻守,明为信任,实为借机出去自己心中不满之人罢了。
奕欣奕寰自然明白弈宁此举,只是大清国难当头,自是要以大局为重,奕欣抱拳,只道:“臣弟万死不辞,只是奕寰年纪尚幼,福晋刚刚有孕,实在不宜担任此重责,臣弟想给他请个旨意,希望木兰围场也有奕寰的一席之地。”
奕寰听了自是不肯依,只道:“那这样一来,岂不是只有六哥一人,万万不可,奕寰愿意陪着六哥驻守紫禁城到最后一刻。”
弈宁顿了顿,倒是接受了奕訢的建议,只道:“也罢,就听六弟所言。”
他转而望着成韵和兰芷,只道:“后宫里头,除了冷宫诸人,其余皆一同辗转木兰,皇后和贵妃即刻去办,具体事宜,朕会再派人布置,由此,辛苦了你们。”
“是。”成韵和兰芷颔首应了他的话。兰芷微微抬眸,只见奕欣一脸无所畏惧,心里更是难受。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与成韵一起退出了乾清宫。
这是大清王朝的皇室自从入关以来的第一次匆忙离开北京、狼狈出逃外地的行动,从决定到离开,都是行色匆匆,没有一丝一毫可以暂缓的痕迹,全程由弈宁及其肱骨之臣决定,兰芷和成韵只能遵从,不能反抗。
从乾清宫回来,两人便分开,各自准备去了,兰芷心里总觉得不妥,忙吩咐了安德海唤下奕欣,要奕欣离宫之前,无论如何都来见自己一面。安德海本就是奕欣的心腹,忙应了下来,弈宁这样的决定无异于把奕欣往死路上推,他一时间也是苦恼。
得了兰芷的吩咐,奕欣从弈宁处离开,转而便往兰芷这边来了。兰芷早在宫里头候着他,此次离开,归期不定,兰芷已经隐隐预料到后续的发展,弈宁也许会再也回不来,而载淳和自己,包括成韵的,后,宫大大小小,也许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他了。
奕欣见了兰芷,正欲行礼,对上兰芷双眸的时候,却还是情难自持,顿了许久,方缓缓言道:“贵妃娘娘召微臣前来,是有何事吩咐?”
兰芷顿了顿,这才启唇道:“王爷,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您奉命驻留紫禁城,其中凶险颇多,还望王爷多多珍重才是。”
奕欣闻言,缓缓一笑,只道:“临行前能与娘娘话别,奕欣自然是死而无憾了。”
兰芷望着奕欣清朗俊逸的面容,这张脸,这份感情,曾经也让自己颇为动容,奈何世事无常,命运捉弄,两人如今已经到了这般客气的境地。也许是因为自己之前突然下旨夺了他的权,让他一时间不知所措,也许是这些年,纷纷扰扰,恩恩怨怨,两人都变了吧。
见兰芷沉默,奕欣再也佯装不了,末了,才淡淡道:“娘娘找我前来,只是为了这样一句话别吗?”
兰芷微微蹙眉,敛衽落了座,再缓缓道:“洋人的坚船利炮入京是势在必行了,王爷坚守京城,定要万事小心周全才是。”她说的诚恳,言语之间流露出的点点关切之意,让奕欣也是动容。
“娘娘放心,奕欣知道该怎么做的。”
兰芷望着他坚定的神情,也只有他这样的眼神,才能让她内心微微的动摇而逐渐平息了一些,她顿了顿,再启唇道:“王爷,实不相瞒,兰芷还有一事所求。”
奕欣的眸中还是宛然深情,只道:“兰儿,你应该知道,只要是你提出的,奕欣定然应允。”
兰芷顿了顿,颔首算是应了他的话,心下感动之情却也未露,再缓缓道:“此去承德,凶险未知,兰儿只想问王爷一句,若是有朝一日兰儿收人挟持,或是遭遇不测之时,王爷可愿意帮助兰儿一把?”
奕欣虽然不明兰芷言下之意,仍旧是重重颔首,只道:“奕欣曾经说过的话,从未变过。”
兰芷闻言,眸中不觉酸涩,心里各种情绪上涌,一时间实难自持,顿了顿,才重重道:“那么王爷,一切保重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