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外头寿康宫的姑子来传话,道是康慈贵太妃有请主子过去一趟,说是有事。”
正此时候,却听华音的声音在外头想起,虽然糯软,却吓了里头的兰芷和子豫一跳,两人互视一眼,兰芷这才道:“恩,知道了。你去回话吧。”
华音再应了一声,便转身往外头走去。兰芷有些狐疑,子豫也微微不解,只道:“自从皇后娘娘统领后,宫,贵太妃虽然不情愿,也逐步放权了,如今过了这么久没有露面儿,今儿个怎么想起来,来唤了主子过去?”
兰芷微微摇头,只道:“甭管是什么事儿,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替我梳妆吧。”
寿康宫位于紫禁城外西南部,一向是十分安静的。
后,宫之中,嫔位以下后妃出门一般是不置轿子的,而兰芷由着身子不爽,皇帝特别下来旨意,兰芷出入便有了一顶小轿。她本不愿意乘坐,免得被人抓了把柄,说什么恃宠而骄的话。奈何外面日头实在是毒辣,自己脑门儿隐隐有些晕乎乎的不适感,便也就坐了。
贵太妃也极为畏惧暑热,宫里头放置了好些冰块纳凉,一行宫女鱼贯罗列,用大的扇子顺着冰块扇风,倒尚算是舒服,她不紧不慢躺在贵妃榻上,凤眼微眯,甚为享受。听得外头有人有人来报,道是兰贵人来了,她微微睁开眼睛,只道:“速度倒是快,请进来吧。”
宫人一福身退下,去指引了兰芷。兰芷莲步入内,见了太妃后温婉颔首,俯身行礼,柔声:“臣妾叶赫那拉氏参加康慈贵太妃,太妃娘娘万福金安。”
“起吧。”贵太妃微微一抬手,又指了一旁的一个秀墩儿,开口道,“坐着吧,外面日头烈,倒是难为了你赶了过来,我原也没什么急事,本以为你会等日头过了才来的。”
兰芷一笑,轻声道:“臣妾本就是闲人,在宫里头也无事,难得太妃想起来,便耐不住性子了。可打扰了太妃娘娘的午憩?”
贵太妃由着一旁的宫人扶着,微微坐了起来,只道:“无碍的,左右不过躺着。有了皇后,这后,宫里头许多的事儿也不用哀家操心,自然慵懒了。
兰芷恭敬道:“皇后娘娘逢晨昏定醒时候总说,太妃娘娘打理后,宫有条不紊,多年来都是尽心尽责,很多事儿都要多向太妃娘娘请教一二。宫里头有太妃娘娘和皇后娘娘,后,宫才能井然有序,皇上亦可以专心于政事。”
贵太妃听兰芷的话,不觉一笑,只道:“入宫不久,话儿说的倒是妥帖,难为皇上这样喜欢你。哀家刚入宫那会,可不像你,哀家在后,宫里芸芸佳丽里头,尤为不起眼,直到怀了六阿哥,才被先帝抬了贵妃位分。不像你这样,年纪轻轻入宫不久,就得了皇上青睐。”
兰芷不知今日贵太妃何意,只笑道:“可是太妃娘娘的福气可不是谁都有的。”
贵太妃一笑,只淡淡道:“若说是诞育寿恩固伦公主和恭亲王,膝下承欢,又哺育了皇上,哀家的子女福气当真是鼎好的。如今一双儿女还能够承欢膝下,照理说也该满足才是。”
兰芷听闻其言语,明白了几分,说到底,贵太妃对弈宁还是有几分怨气的。虽说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却也是当成自己孩子养大的,到了登基时候,本以为一将功成,却没能如愿以偿。
兰芷听了只是缓缓一笑,只道:“皇上心里自然是有太妃的,有些东西倒真不急于一时。逼得太急太紧了,反倒不能如愿。”
贵太妃不置可否一笑,只道:“你素来灵心慧性,不枉哀家看重你,若是能够一点就通,这才算是有福气。话说回来,不知道兰贵人有何高见呢?”
她的用意再明显不过,这样问兰芷,也算是先于兰芷示好了。兰芷自然不能博了这个女人的面子,只笑道:“兰芷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哪里懂得那些,不过就能揣度几分皇上的心意,让皇上贴心罢了。太妃若是不觉得兰芷愚钝,大可如此,皇上心里贴心了,自然能顺了太妃娘娘的心意,而你们母子倘若相互隔阂,反倒是不好。俗话说,强扭的瓜儿不甜,若是一直僵着,伤的还是母子之间的情谊。”
贵太妃当然知道兰芷言下之意,只正色道:“哀家真心问你,你若是无心理会便算了。这样的话儿哀家身边每个人都和哀家说过,若是兰儿也只能说这些,怕是辜负了哀家。”
兰芷见其有怒意,但此刻自己确实不好插手。她可以曲意逢迎,谄媚讨好,但是弈宁的心思难定,纵然她讨好了太妃,却难保自身荣宠。而太妃与皇后素来不和,自己又深受皇后的提携之恩,让她做出有违自己良心的事儿,她还真的难以办到。
兰芷起身,在一福,只柔柔道:“正因为如此,才算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见她无心无意,康慈太妃便也不拦着,只冷冷哼了一声,道:“送客。”
她的不悦充斥于面上,兰芷怎会毫不知情?可是又能如何?她不愿卷入权利之间的争夺,她一个弱小的女子,一步步走到今日,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有些事情,若不抽身,怕是这辈子都要淌在其中,深陷泥泞,无法自拔。
她听了太妃懿旨,起身便预备告辞,却听见外头有人禀告,只浅浅道:“太妃娘娘,恭王爷来了。”
兰芷心头一紧,此刻进退两难。而不消她反应过来,奕欣却已然快步入内,他也未曾料到兰芷会在此处,一瞬失神。只望着她。
康慈太妃本心有不甘,却见奕欣过来,倒是有了些许笑意,忙摆手示意他过去。奕欣这才收回了流连在兰芷身上的思绪,阔步入内,只道:“儿子给额娘请安。不知道额娘这里还有贵客,唐突了。”说着再看兰芷,见兰芷神色闪躲,只是垂下眸子。
太妃一笑,只道:“方要告辞走,你却来了,这样撞见着实失礼。兰贵人,你回去吧。”
兰芷有些不想挪动脚步,不知怎的,明明是要避开他的,可是当真看见了他之后,却不想挪动,哪怕离得远一些,也好。她被自己内心这样的蠢蠢欲动吓了一跳。忙收敛了神思,只恭敬回禀:“是。”
说着微微一福,又朝着奕欣一福,这才莲步袅袅而离开。
弈欣的神色有些暗淡,今日兰芷的打扮相比较之前,多了一些婉转贵气。宫里的闲言闲语不是没有传到过耳朵里,这个兰贵人后来居上的得宠故事也早有耳闻,今日看来,她过得似乎挺好。也是难怪,这样活色生香的女孩子,谁会不喜欢呢。就连自己见了,也忍不住想念,皇兄大抵也如自己一般被吸引了去吧。
见兰芷离开,太妃的面色才更转好,忙让奕欣坐下,只道:“六儿,你今日怎么突然过来了?”
奕欣顺着指点落座,答道:“方才儿子去军机处走了一趟,本是皇兄唤了儿子商量要事的,临时又有重要的国事商议,儿子落了闲,便来额娘这边看看。额娘这些日子深居简出,看着气色倒是不错,不知道身子可大好?”
太妃叹气,望着自己正值风华正茂的儿子,道:“额娘现在想想,倒是觉得,当初也许不该那么无私。帝王无情,哀家早该知道了。如今看你这样奔波,额娘于心不忍。”
奕欣笑道:“额娘说的哪里话。奕欣为国家,为政事奔波,乃是人之常情。我乃大清朝恭亲王爷,先帝之子,自然要担当国家重任。况且如今内忧外患,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太妃正色:“话虽如此,额娘才没有阻挠先帝爷的圣意。可是贤臣良将,过犹不及啊。否则你皇兄也不会如此待哀家了。别傻了,孩子。”
奕欣听了神色也有些恍然,只道:“无论是奕欣还是皇兄,都是爱新觉罗的血脉,都是皇阿玛的儿子。额娘知道儿子向来不贪图那些虚名,沽名钓誉的事情也不屑沾染。额娘且放宽心,皇兄心里头还是有额娘的。”
康慈太妃不禁哑然失笑,只道:“我养了他这么多年,我哪里不了解他,他心里是有气呢。以为当日你皇阿玛病危之时,哀家曾力荐你,可是哀家若是真存了私心,怎会待他视如己出呢?哀家心里也不好受。有时候哀家觉得,哀家错了。若再来一次,哀家必然要保你!”
奕欣忙打断,只道:“额娘有说气话了,哪有什么重来一次云云,被人听去误会更深。”
康慈太妃叹了一口气,只道:“如今新桃换旧符,皇后把持后,宫朝政,这些后妃们越来越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今儿个来请安还是好声好气,回去的时候也全给哀家甩了脸色。哀家不是在意自身的荣宠,斗了那么多年,早就看开了,你说当初和哀家斗得你死我活的那群人如今在哪里,哪一个有哀家的福气呢?可是哀家实在是害怕,,当有一天寿康宫变成无人问津的冷宫,还有几个人想起哀家来?”
奕訢忙道:“旁人不在意,自由六儿和寿恩皇姐陪伴在额娘身侧,而皇兄虽然不是额娘亲生骨肉,但是额娘向来一视同仁,抚育之恩,堪比重山。”
贵太妃望着自己的儿子,叹息道:“哀家只想住进那慈宁宫,方才不负哀家一生辛苦。不为虚名,也为了死后能与先帝同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