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如果有入口, 那么会在哪里?
这个问题在所有人心里冒了出来, 几乎是同时,又被掐灭。
一棵会吃人的树,就算有入口, 谁敢接近?
“你们说,如果那个人说的是真的, 入口会在哪里?”说话的是在队伍里一直沉默寡言的李青,他面目平常, 又极少说话, 几乎是一个隐形的存在,一般情况下,众人就算聚在一起商量讨论, 也不会有人去询问他的意见, 而他也就这么默默坐在一边聆听。
胖子露出古怪的神情,下巴朝贺渊努了努:“他不是研究植物的吗, 你问他啊!”
回答的不是贺渊, 而是萧阑,他吊儿郎当地趴在贺渊背后,站没站样,嬉皮笑脸。
“这么浅显的问题就由聪明小助手,区区在下来回答好了, 这么大一棵树,有人挖个洞通往别处也不奇怪,至于入口, 可以是在树的背后,也可以是在顶端。”
江秀敏蹙眉,看着这棵足以撼动天地的大树,别说爬上去,就算绕到它背后,也得提起十二分小心,否则一不留神,就会踩到那些粗大交错的树根,众人对刚才的情景犹有惊悸。
胖子眼珠转了一圈,落在萧阑身上。“或者,我们先让个身手比较灵活的人绕过去看看?”
“不行。”同时拒绝的有两个声音。
贺渊和纪一鸣。
贺渊看了纪一鸣一眼,冷冷道:“别把主意打到别人身上。”
胖子瞧着他毫不掩饰的杀气,再联想到他的能力,干笑一声:“我也没说让萧小哥去啊,别激动,别激动!”
江秀敏是这里唯一的女性,又是出资人,自然要特殊照顾,肖氏兄弟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吕四爷和胖子都是贪生怕死,见风使舵的,也指望不上,而李青和苏介……
纪一鸣笑了一下:“我去看看吧。”
也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往树后走过去。
看着他的背影,萧阑轻轻咦了一声。
贺渊:“怎么?”
萧阑眨眼,有点迷茫:“老觉得这个人,好像在哪儿见过。”
那种感觉就像你先做了个梦,梦见某个人,很久以后的某天,又在街上看见他一样。
“叽叽!”阿毛待在口袋里闷得不行,偷偷冒出个毛茸茸的脑袋,小声叫了两下,却还紧记着临行前家长的嘱咐,绝对不能露出行藏——它最近似乎渐渐听得懂人言了。
纪一鸣走得很小心,速度却不慢,转眼间身影就被树干挡住了。
吕四爷一直瞅着挂在树上那些沉甸甸的果子。“那些果实是什么?”
萧阑嘿嘿一笑,开始无责任恶心人:“唐朝《酉阳杂俎》里记载了一种植物,叫人木,树上会结出一种果子,像人头一样,见人就笑。这些看起来和人头差不多大小,说不定里面也装了个人头。”
胆子不大的苏介脸已经黑了一半。
“又或者吃了人之后把人体内的养分都吸收了,吃一个人,结一个果实,里面满满都是脑浆。”
萧阑说这话的时候,那些果实随风轻轻晃动,像是里头装满了液体,树枝不堪重负,被压得微微弯下了腰,像极了他所描述的情景。
不止苏介,连江秀敏的脸也绿了。
贺渊知道萧阑救人归救人,却不怎么看得惯他们,也就任由他在那里胡扯,嘴角微微弯起,罕有的柔和。
没有给萧阑继续恶心人的机会,纪一鸣的声音从树背后传来。
“这里的确有个洞,你们都过来看看!”
众人过去的时候,都看见了纪一鸣所说的树洞。
在离地面很近的树干上,黑黝黝的洞口没有任何遮掩,足以容纳一个成年人弯腰进去。
“看来那个人没有骗我们。”苏介顿了顿,“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比我们早进来的那几批人,应该也到过这里,见过这棵树,没理由只折损了一个人,那他们的尸体呢?全都被……那棵树吃了?”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纪一鸣捡了块石头丢进去,没有预想中的落地声。
胖子吞了吞口水:“他娘的,究竟有多深?”
“进去么?”纪一鸣拍拍衣服上的尘土问。
树洞下面也有不少露出地面的树根,江秀敏随手折了根树枝丢在上面,那些树根忽然就缓缓蠕动起来,慢慢地将树枝包住,一点点吞进泥土里,看起来就像树枝进了沼泽一样。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谁能保证这个洞口就一定是通往古蜀国,万一那个人有心骗他们呢?
当其他人都在踌躇犹豫的时候,萧阑往前迈了半步。
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陈白和刘教授他们,确确实实是从这里下去的。
不仅如此,那下面仿佛还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从楼兰开始,冥冥之中,牵引着他来此。
手被抓住,走在他前面的反而是贺渊。
“跟上。”淡淡一句之后,敏捷矫健的身形就已经从洞口跃下了。
众人目瞪口呆,还来不及反应,萧阑便接着跳进去。
然后是纪一鸣。
“都疯了么?!”苏介讷讷道。
胖子很纠结,他既不想被贺渊他们捷足先登,又怕这个方向是错的,下去也成了怪树的食物。等了十多分钟,也没见下面传来哀嚎惨叫,他搓着手掌,跃跃欲试:“要不,咱也下去?”
吕四爷不搭话,江秀敏沉吟片刻,下了决心:“走吧!”
洞口往下自然是黑茫茫一片,但谁也没料到竟有那么深。
甬道是呈斜坡状往下的,坡度并不是很陡,但就这么一滑,愣是滑了许久也没到底。
十多分钟后,双脚终于踩在实地上,萧阑跺了跺,脚下的土质松软湿润,看起来附近应该有水源。
“小黑?”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发出声音了的,但自己却听不见。
“小黑——”
扯开喉咙又喊了声,手按在声带的位置,感觉它的微微颤动,确实是发出声音了。
但还是听不见。
他下意识把手摸进口袋,触手便是温软的绒毛。
阿毛动了一下,兴许也叫了,可自己还是没听见。
看来只有两个原因。
要么是自己聋了,要么是这里隔绝了一切声音的传播。
萧阑伸出手往前乱摸,心想摸到贺小黑就赖在他背上让他背着走算了。
事实证明,路可以乱走,但手不能乱摸。
摸着摸着,就摸到一具温暖的躯体。
不是贺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