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破晓,晨晕中山雾飘渺,云霞斑斓。王默翻了个身,小木床咯呀咯呀的响动。一缕阳光从门缝间照射进来,光柱里悬着浮尘。
睡梦中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王默睡眼惺忪的爬起来,就见夏小雪像个精灵一样蹦了进来,
“王默哥哥,你睡醒了呀。”
点了点头,王默打着哈气起床,竟是当着小雪的面穿裤子。
“你爸妈走了吗?”
夏小雪为他拿来了鞋子,摆正,昂着脸问:“什么?”
“你不是说,你爸妈要起早去镇上打工吗?”
夏小雪歪着脖子想了想,回忆着可能真的说过,忙摆手说:“他们今天不去了。”
王默诧异,问道:“为什么呀?”
“因为你呀。”
“嗯?”王默穿戴衣服的手一顿,看向她:“什么因为我?”
“我爸爸说,不能薄待了你,还专门叫了我大舅和二叔过来,”
王默听了瞠目结舌,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夏小雪,半响才咽了咽喉咙问:“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夏小雪再傻,也不可能不懂眼前的尴尬,抓了抓脖子说:“对不起啊王默哥哥,我和我爸爸说了一大早上呢,说你不是我男朋友,结果怎么说他们都不信,所以……”
夏小雪是一个很单纯的小姑娘,此刻更像是做错事的小孩,手指捏着衣角抿唇蹙眉,可怜巴巴的看着王默。
王默抚额揉了揉眉心,但也知道是自己来的冒失,错在自己,多少是会给人家小姑娘的名誉造成一定影响的。
“那……好吧!希望你的那些叔叔伯伯们不要为难我。”
见王默没有生气,说的清淡,夏小雪低沉的眼眸陡然之间翘起弧度,嘿嘿嘿的笑着点头:“放心吧,我家亲戚都很好的,一定不会为难你。”
又在房间里说了会儿话,商量着怎么应付这场误会,这时候夏小雪的妈妈在外面喊:“小雪,快来给妈妈帮忙。”
夏小雪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对王默交代道:“我给你打好了洗脸水,就放在堂屋。”
她说完就噌的跑了,像个尾巴着火的兔子。
王默还是懊恼的拧了拧眉心,只觉得今天这事挺对不住夏小雪的,但又没办法解释,只能默认。
走出房间,王默一眼便看到桌子上冒着热气的洗脸盆,毛巾搭在盆沿,一旁还放着水杯和牙刷。
这时候的夏小雪在帮妈妈杀鸡,她一只手抓着大公鸡的翅膀,另一只手则攥着大公鸡的双腿。山里的大公鸡力大无穷,夏小雪抓的有些费力,蹲着马步面露凶狠。
小雪的妈妈拿着菜刀沿鸡脖子一抹,大公鸡浑身紧颤,夏小雪抓的更是吃力了。这时候泊泊血液沿着刀口滴淌,掉在一口大瓷碗里,瞬间染红一片。
待到大公鸡不怎么挣扎了,夏小雪这才把它往边上一丢,拍了拍手掌,利落地捧起荡着鸡血的大瓷碗。
鸡血温水养一下可以吃,自然不会浪费。
昨晚天色昏暗,白天再看,这地方还真的是个世外桃源。
王默从院子转悠到门外,又从门外转悠去后巷,当看到漫山的果树,那橙红的果林,他这才发现自己被沦陷了。
难怪夏小雪说他会爱上这里,确实,云雾飘渺,万籁俱静,清甜的空气,漫山的果林,即便是路边的杂草从里,也都横七竖八生长着甘蔗。
不过后来才知道,这边的山地常年湿润恒温,冬天没有冻土,所以甘蔗都是常年生的,基本就是像野草那样的生长。
橙子和柑橘无人采摘,所以很多熟透蒂落的果子滚落一地,沟壑里黄灿灿的一大片。王默看过去直感叹:真特码浪费呀!
王默有些兴奋了,看到夏小雪蹦蹦跳跳向自己走来,这便粲然一笑:“你家怎么又杀鸡了?”
夏小雪昂着粉嘟嘟的小脸蛋对着他笑:“农村嘛,家里来客人都是杀鸡招待呀。”
她说着指了指远处,问王默道:“要我陪你出去走走吗?今天想去景区旅游肯定是不可能了,就把目标缩小一点,我带你去后山转转怎么样?”
王默还正有这个想法,闻言赶紧点头,
“嗯,现在就走。”
因为亲戚们还没有来,也不用向谁打招呼,这便提一只砍刀上山了。
沿途的路边会有野生甘蔗,见到壮实的夏小雪会用砍刀削下来给王默。王默提了一个大竹篮,边走边啃甘蔗。不过这种野外生长的甘蔗没有人工施肥,特别的硬,也不怎么甜,水分少,后来王默的嘴唇啃出一道血口子,也就彻底不吃了。
但柑橘特别的赞,王默东摘一个西摘一个,没一会儿竹篮就满了。
看着满溢的竹篮,夏小雪建议说:“放这里吧,我们回来的时候再拿。”
王默不置可否,左右看了看问:“不会被别人提走吧?”
夏小雪轻盈的笑着:“怎么可能?这条路平时很少有人走的。”
后来夏小雪告诉他,大山里物产丰富,这东西在这边不值钱,随地扔的存在。
王默觉得可惜,问道:“为什么不摘去卖钱?”
“我爸爸前些年也挑担子去镇上卖的,但是很难卖,价格低廉,还是给工地打工挣的多些。”
边走边说,因为是上坡路,走着走着就开始喘了,扶着膝盖举步维艰。
王默也累的够呛,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小歇一会儿。
这时候可以看到云雾飘渺间山涧分明,太阳在山顶,始终挡在树冠后面,显得格外委屈。
王默手里拿了两个橘子,漫不经心的剥着,
“这么好吃的橘子,应该卖出去才对!”
感叹着,王默忽地转向夏小雪问:“为什么不把山里的物产兑给批发市场?”
夏小雪眉头皱了皱,反问道:“王默哥哥,你知道在合肥,你现在吃的这种橘子多少钱一斤吗?”
王默没怎么买过水果,还真不知道,摇了摇头。
“十块钱8斤”小雪咯咯咯的笑了几笑,解释道:“我之前和宿舍的同学去过合肥的周谷堆批发市场,那边这种柑橘的零散批发价是四毛钱一斤。你想想,合肥不长橘子树的,都来自外省。所以这4毛钱里是包含了运输费和采摘人工费用的。这么算下来,你觉得它的本钱能有多少?”
王默似乎是懂得了她的意思。也就是说,这东西本身就是廉价货,即便采摘出去也是不值钱的。
夏小雪看一眼手腕上的手表,招了招手“走吧!要不然时间不够用了”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王默好奇的问。
夏小雪甩着砍刀扫开路障,嫣然一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果林只是在山脚的一部分地区,越往上走山势越显陡峻,乱石交磐,是真正的荒山,松木成林。
在茂密的山林里穿行,王默累的够呛,吭叱吭叱喘着粗气,而夏小雪却轻灵的像个野兔,矮小的身板可以肆意乱窜,甩着砍刀一路砍杀,很是潇洒。
到达山峰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一栋砖石垒砌的古楼赫然呈现。
说是山峰,只是相对而言的!当王默在这里举目四望的时候,这便是发现周边远有高耸入云的山峦,有甚者直耸云霄,远远的可以看到山顶之上白雪皑皑,梦幻般圣洁威严。
而在这山峦纵横间,一栋破败的古楼很是威武和神秘。地上杂草横生,砖石腐化严重,但古楼的框架经久不倒,也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东西了,看上去很有沧桑感。
“咦?这是一栋古楼呀?”王默好奇极了。
夏小雪傲慢的扬起下巴:“你不是说要看古迹吗?这里是原汁原味的古迹哦”
后来夏小雪告诉他,这栋古楼原本是个道观,可能是明清年代的,很早很早了。因为地处偏僻,规模又小,很难开发成旅游景点。
“小的时候,我们小伙伴们经常组团来这里玩耍,有一次我还捡到了铜钱呢。”
“哇!”王默更觉新奇了,摩拳擦掌,想进去探险寻宝。
古楼只剩下一个框架,但根基稳固,没有什么安全隐患。
外围有一道石阶楼梯,绕着半壁墙,可以去楼顶俯视山下。
王默见屋子里乱石和杂草挤满了,没地方下脚,也就放弃了寻找宝贝的想法,和夏小雪去了楼顶。
站在楼顶可以看到夏小雪家的院舍,屋后是橙黄一片的果林,前方的山涧里有一条河,河边三三两两的建了房子。
夏小雪指过去对王默说:“看见那里了吗?我上小学的地方。”
王默找了好久才看见,也就是两排低矮的房舍,立着一根红旗,因为距离太远,只是依稀的看到一个红点。
“我家这里只有小学,到了初中就得去镇子里上学了,因为远,基本都是住宿。”
夏小雪说着托起了下巴,神驰意远的看着那个方向:“好怀恋上小学的时候呀!每天走那么远的山路,还得边走边割猪草。”
“你放学的时候还干活呀?”
“对啊!山里的孩子都是这样,所以上学的时候除了书包,还得背一个框,哈哈哈。”
夏小雪咯咯咯的笑着,耸了耸肩又说:“但现在的孩子不用干农活了,而且山里也没几个孩子,基本都搬去城市里安家了。”
王默点点头,也学着夏小雪的样子托起下巴。
太阳终于逃出树冠,愤然地绽放光芒,眼前一片晴朗。
云雾在阳光下更显梦幻,霞光万丈,炊烟袅袅,山林间鸟儿欢唱,微风荡漾。
“小雪你说的没错!”王默托着下巴漫不经心的说:“我爱上你们家了。”
王默说着看向夏小雪,像是有了什么主意:“诶?我们午后去山下的河边钓鱼怎么样?”
“可以呀!”夏小雪点头,但转即又皱了皱眉:“只是我家里没有鱼竿,镇上又太远了!”
想到这些,夏小雪只能遗憾的摇摇头:“钓鱼只怕不行了!但我家里有渔网,你会撒网吗?”
王默俊眉一凝,摇摇头:“我不会!”
说完,王默又拿一种怪异的眼神看向夏小雪,没有说话。
夏小雪迎着目光瞥一眼:“你看我干嘛?我站起来都没有渔网长的。”
王默憋着笑,但还是忍俊不禁。“小雪你多高呀?”
“一米五三”夏小雪也很坦然。不过这个身高在四川的女孩子当中很常见。蜀中多小巧玲珑的美女,尽管夏小雪长的并不算漂亮。
两个人东一句西一句,忽然夏小雪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爸爸打来的。
山里的信号不稳定,通话断断续续。但不用听也知道爸爸的意思,是催问他们回去。
王默自然是能猜到他们说了什么的,见她挂了电话,伸展懒腰:“那就回去吧!别让你的什么舅舅伯伯们等久了。”
夏小雪看一眼手腕上的手表,无所谓的摆摆手说:“没事,他们住的都远,这会儿可能还没到呢。”
说完,夏小雪提起砍刀利落地削进专用的腰系上,轻灵转身:“我爸爸说,让我去隔壁李伯伯家拿跑鳝。”
王默没听懂,但也没问,跟着夏小雪一路往山下走。
听她说是‘隔壁’,王默还以为是屋子连着屋子的邻居,结果走过去才知道,他们这里的邻居都是隔着半个山头的。王默不禁感慨,要是住在这里,想串个门得多不容易呀!
提了竹篮,穿越果园是一片茂密的竹林。夏小雪说山里的竹子还是蛮有经济价值的,春天可以挖冬笋,价格比柚子和柑橘值钱多了。竹材也可以卖钱,只是运输不方便,大车开不进来,得肩膀扛出去。
竹林间有一条蜿蜒的石板路,脚边是厚厚的黄色竹叶,底下藏着冬笋,只可惜还没有到挖笋的季节。
在一块石臼后面看到了一间茅舍,比夏小雪的家简陋的多,门壁都是破的。
但是夏小雪说,李伯伯家有两个儿子,都在成都买了房子,所以不要用眼前的破败定义人家的家境。而李伯伯年轻的时候干过生产大队的队长,官不大却有着官腔,脾气暴躁,没办法和儿子儿媳生活到一起,这便留在了家里。
李伯伯年轻的时候喜欢打猎,早年枪械被收走以后,他就开始用老虎夹和钢丝套捕猎。
前几年有老虎夹误伤人的新闻,所以他现在只用钢丝套捕猎了,能捕获的猎物也很稀少,都是兔子豪猪之类的小东西。而夏小雪方言里说到的跑鳝,指的就是野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