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陆元成把话说开之后,容天乔彻底放下了所有的担忧。
到底,她还是比叶敏幸运的,遇上了一个好男人。两人相逢相知又在恰当的时间段,少年有意气,却更有义气,性情到底比他那皇爷爷当年仁厚。一段荒诞的“孽缘”,化解了冤孽,最终好聚好散。
待到临行之前,他又遣来周婆子一家,指名这周氏一门都是她的家奴。一日为仆,终身为奴。主子去南边,奴才怎么好意思留在京城?这不通。
她去南边又不是罚苦役,身边怎么能缺了人伺候?这门刁奴敢背主,他已经替她重罚了。谅周婆子一家以后再不敢生异心。
送人来的小安子公公,安公公没说他家主子怎么罚了周婆子一家。但看周婆子一见面就带着全家人噗通往冰冷的石板上跪,咚咚的磕头求饶,求收留。
她就知道一定罚的不轻。
可这全是误会。
于是解释是自己做主放了周婆子一家自由,并不是她们当逃奴。现在把这些七八口人遣过来,她可养不起。
这是实话,但落在小安子耳朵里,却是借口推辞。
好么,太子一心为她考虑,连奴才都叫人送上门来。她倒好,张嘴一句“养不起”,什么意思嘛。
什么叶氏遗孤,南边的贵族,连七八口奴才都养不起,那不就是个破落户。
可惜太子爷就对这破落户中意,什么都替她想周全了。不仅遣了奴才送来,连养奴才的钱都替她备好了。
“贵女说笑了。叶公已经被陛下追封了忠义郡公,您和您姐姐,也封了地主,名下各有食邑五百户。养奴才的钱,肯定是够的。”小安子冷冷道。
啊?封什么?地主?地主不是有土地的富农吗?这怎么还是个封号?
容天乔满头雾水。
不过一头雾水之中,她还是抓住了重点。
那就是她有了封号,所以名下就有了五百户的食邑。所为食邑,说白了就是一笔固定收入。也就是说,她人虽然还没到南边,但其实已经在南边有了产业,直接就是有产阶级。往后就是什么也不做,躺着就能按年领工资,完全不用担心衣食问题。
这,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啊!
不不,天上不会掉馅饼。这就是陆元成送给她的临别大礼。
叶秀灵的父亲沉冤得雪,皇家为了弥补南叶灭门之灾,追封一个郡公也在情理之中。但额外封两个孤女为地主,还赐每人五百食邑,得是有心人的贴心之举。
这五百食邑对叶秀灵来说,无所谓。但对她这样一无所有的孤女来说,却是从天而降的额外生活保障。
说实话,按照小说里的人设,她此刻应该推辞,毕竟无功不受禄。但她张不开这个口,说不出推辞不要的话。
因为她很清楚,生活是很现实的,柴米油盐,吃穿住行,处处都要钱。她自己一个人,还能厚着脸皮靠一靠叶秀灵,如今拖上周婆子一家,那就必须自给自足。
有一笔固定收入,到了南边也好落脚安身。就是创业,她也得有创业启动资金,说到底,还是要钱。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小女子更是不能手头缺钱。
可他越是这样处处为她着想,对她好,她心里的愧疚就越难熬。
看她脸上变颜变色,小安子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双手奉上。
“我家主人还有一物,赠予贵女,请收下。”
“啊?还有?”容天乔惊讶,伸手接过锦盒。
这是什么?分手礼物?金银珠宝,还是钻石翡翠?小小的盒子,也装不了多少东西,拿在手里还轻飘飘的。
打开一看,难怪这么轻,原来是几张纸。
不过不是普通的纸,而是五张银票,每张都是一百两。
这是什么意思?他是怕她手头没钱用,所以还额外送钱给她?说实话,比起她看过的小说电视里,动则万两白银千两黄金,这区区五百两银票,还真不算什么大钱。
可是,她已经受了他太多的恩情,再收钱,就更无地自容了。
一把盖上锦盒,她连忙推辞。
“不行不行,我不能拿这钱。无功不受禄!”
小安子一下拉长脸。
“贵女这是什么话?这是我家主子送您的程仪,虽然不多,却也是一番真情实意。莫非贵女您是看不起我家主子,还是嫌少?”
“我怎么敢。我……”
她是兜里一毛钱都没有的穷光蛋,哪里还敢嫌弃。
她只是……心里难受。
他这样做,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要逼出她的无限内疚,让她走的不痛快。
“不敢那就收着吧,这是恩典,贵女您得惜福。”小安子阴阳怪气道。
容天乔表情越是难受,他心里就越得意,好似替自家主子出了恶气。
活该!拒绝太子爷,伤了主子的心,她受苦受难也是活该。
这女子就是个睁眼瞎,没良心。主子这么好的人摆在面前,她竟然不开眼,下狠心伤了主子的心。害的太子深夜喝酒买醉,身心受损,连带着他这个奴才也遭殃,苦苦陪了一宿。
也就太子宅心仁厚,醉了一夜,第二天醒来却还去为她和她姐姐求了封号和食邑,以德报怨,善始善终,顾得首尾齐全。
换作他,才没有这么好心,非的好好整治这不开眼的女子。
小安子自顾自得意,压根不理会容天乔的纠结。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终于到了离京的日子。
天不亮,禅院里就忙碌起来。
周婆子吃了挂落,回来之后更是加倍表现。不仅把容天乔身边大小事物活计统统都包了,连带这叶秀灵也伺候的妥妥当当。
昨晚就把大小物事都收拾齐备,天亮伺候两位贵女起床漱洗,就把铺盖卷也收拾了,统统搬上马车。
等到吃过早饭,车马齐备,大家就各自上车,出发回南边去。
容天乔坐车,前顾后瞻,坐立难安,欲言又止。
叶秀灵骑马,看她这样,不由皱眉。
“不用看了,他不会来的。”
被道破心事,容天乔失落的低下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叶秀灵暗暗叹气。
“后悔了?”
她抬头,嗯了一声,眼眶里的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没出息的样子,叶秀灵心里暗骂,拉长脸道。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自己跳下车就行。”
她吸了吸鼻子,又坚定的摇了摇头。
“我只是一点点的后悔,一点点而已。”
叶秀灵松了一口气,伸手拍拍她的脑门,随后转身,举着马鞭高喊一声。
“是时候了,出发,回家去。”
说罢,扬鞭策马。整个车队在她的带领下,驶出禅院,缓缓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