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知微目光一闪,看着那四人轿的轿夫,将轿杠换了个肩,抬了起来。
“未得公主宣召,外臣不敢入庙。”凤知微退后一步,又试探了一句。
里面又静了一静,随即韶宁“嗯”了一声。
凤知微含笑退开,看着轿子进门,回自己府邸,随即立即从后门出来,穿过那条清静的小街,到了皇庙后门。
皇庙里移栽了不少荫木,她从树上过,按方位找到了公主的后院,在屋顶上伏下来,等。
过不了一刻,果然看见公主的轿子过来,护卫早早的留在了二门外,侍女们被留在了月洞门外听候侍候,轿夫直接将轿子抬进内院后退出。
现在院子里只剩下了那顶轿子,静静矗立在午后的浓荫里。
半晌,轿帘一掀,韶宁出来。
凤知微没有动。
韶宁出来,在轿边伸出手,一人款款将手伸出来,搁在她掌心,两手一握。
凤知微眼神缩了缩。
和韶宁一样洁白的,保养精致的手。
什么人能令韶宁亲自相搀?
凤知微倒怔了怔——她先前看见那碎裂的琉璃,倒像是宫人用品,韶宁带发修行,是不戴首饰的,轿子里又没有其他宫人,虽然那也可能是别人无意遗落,但是心细如发的她还是存了疑念,后来看见轿夫频繁换肩,以韶宁的重量,似乎还不够将轿夫累成这样,这才跟了过来等着,如今果然轿子里还有人,只是这人身份,似乎还是出乎了她的想象。
那人出轿,乌发堆髻衣饰宽大,因为半垂着头,只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脖颈,凤知微第一眼没认出她是谁,怔了怔。
眼见韶宁扶着她,笑道:“小心些。”
那人莞尔,抬手掠了掠发,一个简单的动作也做得十分风情,凤知微心中一震,终于认出了是谁。
竟然是庆妃。
两次见庆妃,她都给自己留下了身姿妖娆的印象,难得看见她这种素澹慵妆,难怪第一眼没认出来。
疏落日光里庆妃拍了拍韶宁的手,亲昵的道:“哪用得着这么小心,不过才一个多月。”
韶宁笑了笑,搀着她进了房,凤知微极慢的挪到檐下,将自己倒挂下去。
庆妃的身影,澹澹的映在窗上,那衣服完全的没有腰,飘飘洒洒荡在那里,虽然很有逸致,却将一切女性线条都遮没。
她扶着腰,慢慢的坐下来,韶宁靠在桌边,道:“我有几个亲信宫人都随着出了宫,拨几个去侍候你,你放心,定然可靠。”
庆妃笑了笑,却道:“你那位陈嬷嬷可不必拨给我,那是你用惯了的人,我那边也不需要多少人,我自己带得有人,过两天不动声色的以出家人身份进来,不显眼。”
凤知微听着这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想庆妃在宫里呆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出宫?天盛帝知道不?想来是知道的,不然韶宁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把他的宠妃拐带出宫,但是这么神神秘秘的,又为什么?
“麻烦你了,实在是宫里那地方太阴森,钦天监算了,我必得挪出到清静干净地方才好。想来想去,只有你这里合适。”屋内庆妃笑道。
“说什么麻烦,昨夜……你不也帮了我。”韶宁拍拍她的手,眼光在她肚子上一瞄,嘴角掠过一丝森冷的笑意,道,“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的。”
昨夜……
凤知微眉头一皱。
难怪淑妃能死这么快,原来还有庆妃的手笔。
屋内庆妃站起身,捶捶后腰,回头对韶宁一笑,一笑间百媚横生。
“公主,便是为了你,我也会保重我这身子的。”
韶宁注视她……的腹部,半晌伸出手,缓缓的摩挲,庆妃没有让,低头几分神秘几分骄傲的看着她。
韶宁动作很慢,眼神很远很空,良久,低低道:“来得多么及时……我仿佛看见了新的希望……我会看着你降生……我会护持你长成……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击倒你那虎狼一般的兄长……乖乖的……等着我……”
她泛上一丝古怪而凄凉的笑意。
“我的兄弟。”
凤知微心事重重的从小街拐回府,在拐过一个弯的时候,突兀的和一个人撞了满怀。
她一抬头,发现正是此刻自己最不想看见的人,心中一震,却立即马上扯出一脸笑容,道:“殿下好巧。”
“不巧。”宁弈仔细看着她,“我专门在这里等你的,韶宁没有为难你吧?”
凤知微怔了怔,这才知道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心里微微一热,这回的笑容自然了点,摇了摇头。
“没事就好。”宁弈似乎很忙,他的大轿停在不远处,“我看你一眼,马上就要回洛县,陛下的行宫已经开建,事务很多,韶宁这边我会加派护卫,好在你马上要出使西凉,正好避开她,等到你回来,大概她也能想通了。”
他难得絮絮叨叨说这么一大堆话,凤知微听得心潮微涌,犹豫了半晌,道:“我……”
宁弈抚了抚她的发,笑道:“行宫就定在黎湖湖畔,依山靠水开阔畅朗,等落成后,带你去看看。”
凤知微笑了笑,道:“好,我们两个比陛下还抢先,第一个畅游行宫。”
宁弈唇角微微弯起,目光柔和的注视着她,突然道:“洛县那里很有些特产,你有什么想吃的么,我给你带回来。”
凤知微心神有些恍忽,不在意的道:“这些年什么都吃过了,再想不出什么好的了……还记得小时候过生辰,我娘做的藤萝饼……特别香软,咬一口,满嘴藤萝清香……”